《池北偶谈》卷二十二·谈异三

  ◎银瓦寺古镜

  谢郎中方山(重辉)言:明末德州修河堤,于银瓦寺前地中得古镜一,规制甚小,照见隔城楼阁塔寺、人物往来,纤毫毕具。寺僧深匿之,今亡。

  ◎短人

  田少司寇漪亭(雯)言:德州兵器库,自明季扃久。顺治初,有司开视之,于室奥壁下见一短人,身才尺许,形如老翁,遍体有毛,左膝长跪,左手垂而拳,右足履地,右肘拊膝,而手承颐,须发皓白,攒眉闭目,若悲苦之状。顷之雷电绕屋,失所在。

  ◎崂山道士

  崂山又名劳山,在即墨界,山中多一二百岁人。有高密张生者,读书道观。观有老道士,形貌怪丑,执樵苏之役,张意忽之。一日买二牛,其家去山百里馀,若无人遣送,方踌躇顷,道士忽谓张曰:“君似有所思,得勿以牛故耶?吾为君送之。”张异其言,逡巡已失牛。比归,问家人,曰:“某日某时,有道人送二牛至。”忆其时正立谈顷也。自是知非常人,颇礼之。又一日,张为其徒说《周易》,道人从窗外听之,呼曰:“君所述皆俗说。”试叩之,名理出人意表。生授其学,遂以说《易》擅东方。一日薄暮,大雷雨震电,张闭门,从窗隙中见天神数百辈,围绕道士房,如作礼状,惊愕不敢喘息。比达曙,雨止,开门视之,道士门已反,寂无人矣。是夜,山中道观数十百处皆见道士焉。

  ◎宋孝廉数学

  云间宋孝廉幼清(懋澄),副都御史直方(征舆)父也,精数学。直方生时,预书一纸,缄付夫人曰:“是子中进士后,乃启视之。”至顺治四年丁亥,捷南宫,开前缄,有一行字云:“此儿三十年后,当事新朝,官至三品,寿止五十。”后果于康熙丙午,以宗人府丞迁副都御史,至三品;明年丁未卒官。年正五十也。又尝与淮南白孝廉同年友善,白亦精数学。一日晨起,谓夫人曰:“今年九月某日,白兄当死。渠无子,我当渡江取别,为治后事。”遂买舟渡江。比至,白已候门,迎笑曰:“我固知兄今日必来相送。”遂闭门相对痛饮数日;至期,白无病而逝。先生为治后事毕,乃归。归谓夫人曰:“白兄事已完,吾明年三月,亦当逝矣!”如期而卒。宋有《九集》,如稗官家刘东山、杜十娘等事,皆集中所载也。

  ◎张谷山

  张谷山,颍州人,日与小儿嬉戏,人不知其有道者也。张有表兄客蓟州,一日除夕,嫂方制馄饨祀先,念夫而叹。谷山在侧曰:“嫂无忧,吾为嫂今日一至兄所,请寄馄饨为信。”颍去蓟二千馀里,日未移晷已返,云:“适至蓟,见兄亡恙。”嫂笑其妄。谷山探怀出家书及夫昔所絮衣,云:“此岂妄耶?”自是人始惊其神异。后入武当山,不知所终。遗二陶器,盛夏盛肉不腐。此与万回事相类,刘公《甬戈》吏部说。

  ◎陶松云

  陶松云者,居吴江,自云少时遇许旌阳谓曰:“吾弟子三十馀人,皆在下界,汝其一也。今命汝以度人为功行,汝其慎之!”常有一士夫往谒陶,求养生术。陶语人曰:“此人不久当死,安望长生。”问其故,云:“凡人作亏心事,一事则神缩一寸。今观此君,神才数寸耳。”竟如其言。

  ◎李神仙

  利津李神仙者,占卜射覆多奇中。露化李吉津宫詹(呈样)在京师,一日问李前程事,李书一联云:“洗耳目同高士洁,披襟不让大王雄。”后半载,宫詹以建言流徙出关,途次永平,有一秀才迎道侧,具刺自言贫苦,求资助。视其名,则高士洁也,大骇叹。及出关,一守备王姓,素受宫詹恩,闻公至,远来相送,因为诵前诗,及第六句,王骇曰;“雄,即某小字也。”李公太息,以为定数不爽如此。至康熙元年,诏许生还。李公一日偶举此事语长洲尤太史展成(侗),尤又骇曰:“此诗乃某昔年戏作《论语诗》中之一也。”李今已老,尚往来燕、赵、齐、鲁间。

  ◎洞庭神

  宋牧仲(荦)言其乡梁中翰(遂)奉使西粤时,道出洞庭,风日晴明,呼风而渡。忽雷雨骤至,云气昼晦,舟中人共见一神人,美须髯,戴乌纱巾,骑异兽,行水上。兽身半在波涛中,仅露头角。后一人形貌怪伟,衔兽尾而行,其速如飞。去船里许,人兽皆渐腾上,云雨晦冥,遂不复见。舟人以为洞庭之神也(梁,丙戌进士,后官山东提学道佥事)。

  ◎雷侍御子

  井研胡菊潭相国(世安),尝说其邑雷侍御某为县令时,生一子,八岁而夭。后复生一子,年七八岁,一日晨睡不醒,唤久之,乃觉,自云:适见其兄来呼,入一山,似非人境;且赠之诗云:“三生未了尘凡业,一夕初完浑沌胎。紫炁台前千劫尽,白罗天外百花开。”正吟末句,忽云:“父母唤汝,可去为我致问安好也。”高念东侍郎说。

  ◎前知

  郭学宪(谏),福山人,兵部尚书君弼先生(宗皋)曾孙。言其县人刘某,少云游四方,馀二十年始归。明末山东乱,诸郡县皆严守御,县令召刘问休咎。刘云:“城必无恙,守亦得,不守亦得。然某必死兵。”令笑曰:“城既无恙,汝但留城中何患。”刘曰:“数定矣,不可逃也!”遂辞去。至城西一村,村人皆避兵他徙,刘独止不去。适有两人避兵过之,刘指东路曰:“此去直东,凡有山林处皆可避,即途遇敌骑,毋恐,必无害。”两人强之同行,不可,但云:“明日觅我骸骨于村西某树下,即两君报我矣。疾走勿复顾。”两人不得已,趋去,道遇铁骑络绎,竟免俘执。兵去,如约访之,果死树下矣。城亦无恙,乃告于令葬之。

  ◎地震

  康熙戊申六月十七日戌刻,山东、江南、浙江、河南诸省,同时地大震,而山东之沂、莒、郯三州县尤甚。郯之马头镇,死伤数千人,地裂山溃,沙水涌出,水中多有鱼蟹之属。又天鼓鸣,钟鼓自鸣。淮北沭阳人白日见一龙腾起,金鳞烂然,时方晴明无云气云。

  ◎梁尚书

  鄢陵梁尚书(廷栋)官陕西,一日,按部河州,有通官四人迎于道左。其一人望见梁公,股栗伏地。比至,称病不谒。梁怪之,勒令出见。一见怒甚,即核其交通外彝、侵冒军实罪状,劾而杀之。将服刑,告人曰:“吾死固矣。吾少时至一山寺,见寺僧饶于赀,吾以计杀而掠之,今三十馀年矣。顷望见梁公之貌,宛然僧也,又一目眇,吾死固矣。”尚书从孙曰缉侍御(熙)说。

  ◎刘尚书琴

  鄢陵刑部尚书刘公讠刃,前刑书子也。性嗜琴,尝蓄一蕉叶琴,其轻如蝉翼,盖古物也。一日,昼寝初觉,见一黄衣人坐而鼓之,其声绝妙,起视则无所睹矣。公自是琴理益精。河南乱后,失琴所在。

  ◎王祭酒

  吾郡历城明翰林王公敕,字云芝,成化甲辰进士及第第三人。诸生时,读书卧牛山寺,夜见地有火光,发之,得石匣。匣有书二册,读之,遂能御风出神,知未来休咎。生平异事甚多,尝与僧采枸杞山上,僧先下扣门,公已先在启扃。官河南、四川督学,试日,诸生见锁院窗庑各有一公危坐。一日见白云一片,命骑追之,云落地化为石,色如雪,煮食之,其甘如饴,曰:“此云母也。”行辉县山中,忽下舆拜曰:“丈乃在此。”令掘地,得奇石,置之百泉书院。又于道左古垣中,开视得紫石砚二枚,各有鸳鸯一只,雌雄相向。尝云:“地如竹筛眼,凡有异宝皆可见。”又采杞僧临终,公问所欲,曰:“欲富贵兼之。”公曰:“但堪作一藩王耳!”朱书其背曰:“蜀王。”比王生第二子,背上隐隐有书字。尹恭简寝疾,问之,曰:“有大鹤入室飞旋,已而去,公之神也。”果然。官终南国子祭酒,预知死期,怛化时,四城门皆见公羽衣鹤氅而去,如云水道人。乡人于良乡道中遇鼓吹从南来,视之,乃公也。王阳明素推服之,张尚书鹤鸣为作传。先赠司徒公生时,大父方伯赠司徒公,取公名名之。

  ◎民母鼻子

  民母,嫡母也。见《汉》服虔注。又王伯厚《汉制考》云:“始生子为鼻子。”

  ◎仓颉

  仓颉祠墓,在寿光县城西门濒河。刘文和公()县人也,幼时读书外塾,每往返涉水,辄有白须老人负之,久之,问何人?答曰:“我仓颉所遣送迎公者,他日富贵毋相忘。”公既贵,后谒仓颉祠,有侍者形容宛如所见,遂新其祠墓云。

  ◎靖州鸡鹅

  靖州观音寺,与副将某署相邻。一日,厨人宰鹅,鹅忽飞上寺殿鸱尾。僧异之,因乞施寺中。每朝夕课诵,鹅辄上殿谛听,日食蔬饮水而已。自顺治中,至今二十馀年尚在。又明季寺有一鸡,亦在佛前晨夕听经,如是四十年化去。一夕,见梦老僧曰:“弟子已往生武冈王府,三年后,师可来一相视。”僧异其言。及期往,武冈郡王生子适三岁矣,不能言,见老僧至,忽问讯曰:“别师三载无恙乎?”僧归,纪其事于石。有吴君者,从军湖南,至寺亲见之。蠢动俱含佛性,信然。

  ◎赵解元

  赵浮山(作舟),登州大嵩卫人,顺治甲午领解,乙未公车入京师,居汾阳馆。馆中厅事有武安王神像,赵居其侧,偶狎一妓。其父赵翁曾官通判,里居,放榜之夕,忽梦入一大城,有伟丈夫自委巷出,揖翁问曰:“君非赵某耶?”曰:“是也。”曰:“吾潘姓,关帝下直日功曹也。尔子本应今科高第入翰林,以近日得罪神明,奏闻上帝,且降罚矣。”顷之,鼓乐驺从骈阗而至,有神人峨冠盛服,手黄纸,功曹亟指示曰:“旨下矣,可俯伏听之。”翁如言,窃视纸上,则大书“赵作舟”三字,以朱笔勒之。功曹曰:“君可去矣。郎君罪止罚科耳。”作舟既下第归,入门,翁诘其故,且具述梦中所见,作舟悚然。后蹭蹬公车者二十四年,署东平州学正,康熙己未始登第,改翰林院庶吉士。亲述其事如此。

  ◎异马异牛

  癸亥在京师,见一马,索值千二百金,通身毛如新鹅儿黄,无一茎异,惟尾鬣独黑。又一马索值五百金,通身如雪,上作桃花文,红鲜可爱。又额驸石公家一紫花孛牛,文如海棠色,施衔勒,走及奔马,云得之南中。

  ◎波斯犬

  尝于慈仁寺市见一波斯犬,高不盈尺,毛质如紫貂,耸耳尖喙短胫,以哆尼覆其背,云通晓百戏,索价至五十金。亦宋太宗桃花犬之属也。

  ◎梅异

  宣城自本朝来,科甲久不振。康熙己未,施侍讲愚山(闰章)、高检讨阮怀(咏)以辟荐,孙编修予立(卓)、茆编修楚畹(荐馨)以鼎甲,四人同时入翰林。时施园有梅,三月复开四花,其方位恰应四人所居,人以为异。梅孝廉渊公(清)绘为图。壬戌,阮吉士(尔询)亦入翰林。或谓宣城有文昌阁久颓废,甫新之,五君遂相次入翰林云(壬戌,茆卒。癸亥,施、孙相继卒。乙丑,高卒。又不知何说也)。

  ◎签验

  京师前门关帝庙签,夙称奇验。予顺治己亥谒选往祈,初得签云:“今君庚甲未亨通,且向江头作钓翁。玉兔重生应发迹,万人头上逞英雄。”又云:“玉兔重生当得意,恰如枯木再逢春。”尔时殊不解。是年十月,得扬州推官,以明年庚子春之任。在广陵五年,以甲辰十月内迁礼部郎。所谓庚甲者,盖合始终而言之。扬郡濒江,故曰江头也。然终未悟后二句所指。至庚申年八月置闰,而予以崇祯甲戌生,实在闰八月,过闰中秋四阅月,遂蒙圣恩擢拜国子祭酒。于是乃悟玉兔重生之义。谚云:饮啄皆前定。讵不信夫?

  ◎名龟

  麟、凤、龟、龙,并称四灵。汉、唐、宋已来,取龟字命名者不可胜纪。至明遂以为讳,殊不可解。惟张太岳生时,其母梦一大龟入室,因名之曰龟。后梦神人谓泄天机,乃易名。

  ◎蜘蛛塔

  京师城西慈慧寺,有蜘蛛塔。万历中,少詹南充黄公平倩(辉)书碑。平倩耽禅悦,与僧愚庵善,尝住此寺。一日方诵《金刚经》次,一蜘蛛缘案上,向佛而俯,驱之复来。黄曰:“尔以听经来耶?”为诵终卷,又为说情想因缘竟,蜘蛛立蜕化去。因以桑门法起塔,复书碑记其事云。

  ◎义蜂冢

  金山有义蜂冢。镇江府廨有蜂一筒逸出,其王毙,群蜂相揉藉,争死之,不下万馀。嘉靖中,镇江严同知者为立义蜂冢,徐尚书养斋(问)作《蜂冢歌》纪事云:“群蜂势方屯,主蜂自残折,意气许与成君臣,义心欲奋秋阳烈。摧躯抉股同死君,田横门客多如云。后人重死不重义,奉头鼠窜何纷纷。微虫感恩乃至尔,吁嗟万灵不如此!金山山高江水寒,孤冢苍茫为谁起?”《西园杂记》云:严名应阶。《绿雪堂杂言》云:“在北固山,杨邃庵阁老表为义蜂冢。

  ◎万孔

  明成化中,万安为相,与万贵妃通族,为古今笑柄。然陈后主时,都官尚书孔范与孔贵嫔结为兄妹,已前此矣。乃知奸邪行事,亦有所本。

  ◎谢凤

  宋谢凤,康乐之子,超宗父也。元嘉中为鄞令(今奉化县),屡著灵异,县人祠之。元大德十二年饥,有巨艘自南剑运米至鲒宁,闻有人招之者曰:“吾谢风也。”人赖以活。至正中,宁海贼犯境,官军逆战,仰见大旗飞扬,万骑云合,旗有“谢”字,贼骇而奔,斩获无数。贝琼《清江集》有谢公庙记。

  ◎懿徽二宗事相类

  《学圃萱苏》载:唐懿宗于苑中取石造山,崎危诘屈,有若天成。又命取终南草木植之,山禽野兽,纵其往复,造屋室如庶民家。未及半年,奇花异草,自然生满宫殿。识者以为丘墟之象,与宋徽宗艮岳事绝相类。

  ◎木晶

  门人南阳李鸿,尝赠予印章,色类ヤ檀,质如玉,上作龟纽,甚精。云是木晶,海外产也。

  ◎宋诸相八字

  宋人小说载蔡京八字:丁亥、壬寅、壬辰、辛亥,与东京郑粉儿子干支尽同。《猗觉寮杂记》:韩庄敏与吴冲卿、王禹玉同诣天禄山人卦肆,庄敏先云己未七月初九日寅时生,禹玉午时生,天禄皆云极贵。后俱宰相。《能改斋漫录》载曾布八字:乙亥、丁亥、辛亥、己亥,与章同乙亥生,章戏呼曾为“四亥公”。又萧注八字:癸丑、乙丑、乙丑、丁丑。王安石以辛酉十一月十二日辰时生。韩绛以辰年、辰月、辰日、辰时生。布以大观元年八月二日卒,其弟肇以三日卒,先后才一日。京与祖某、父准皆以七月二十一日卒,三世同忌日,见《老学庵笔记》。

  ◎何中官

  《酌中志略》载:弘治时,中官何文鼎以寿宁侯事,忤孝宗,死后,于宫中常戛铜缸为厉。按《西园杂钞》云:“孝皇始甚怒,既闻文鼎言,然之,止责置南京闲住。郑端简公《吾学编馀》云:文鼎素忠直,二张褰视御帷,文鼎持大瓜篓之,几死,泰陵竟不罪文鼎。三说皆不同,然死而为厉之说,非实录。

  ◎相国孙

  云间某相国之孙某,乞米于人,归途无力自负,觅一市佣代之,嗔其行迟,曰:“吾生相门,不能肩负,固也;汝佣也,胡为亦尔?”对曰:“吾亦某尚书孙也。”此闻诸董苍水(俞)孝廉者。贵人子孙,不可不知。

  ◎宋三贤八字

  富文忠公以甲辰正月二十日巳时生;苏子容以庚申二月二十二日巳时生;王正仲以癸亥正月十一日申时生。李公择、孙莘老相善,公择卒以元五年二月二日,莘老以三日,先后才一日。俱见吴曾《漫录》。

  ◎左手把笔

  枣强宋中郎(师祁),康熙丁未进士,工诸体书,后知获嘉县,忽遘风疾,遂以左手把笔,其工不减于旧。《老学庵笔记》载陆元长、宗室不微、梁子辅,皆用左手作字,胜于右手。又赵广以左手画观音大士,信有之矣。

  ◎故藩址

  济南德藩故宫,面南山,负百花洲,宫中泉眼以数十计,皆澄泓见底,石子如ヅυ然。青州衡藩故宫,乱后尚存望春楼及流觞池,上有偃盖松,盖数百年古物。予顺治丙申饮于此,甘橘、绣球尚数十株。后丙午、丁未间,周中丞(有德)另建抚署,乃即德藩废宫故址,移衡藩木石以构之,落成,壮丽甚,衡藩废宫鞠为茂草矣。放翁记长安民家契券四至,有云:某处至花萼楼,某处至含元殿者。古今皆然。

  ◎山无僧寺

  陆放翁云:天下名山,惟华山、青城、茅山无僧寺。吾乡劳山亦无僧寺。明万历间,憨山大师建海印寺于劳山,寻为道流所讼,谴戍粤东。

  ◎米太仆研

  米紫来翰林(汉雯)说,其大父太仆公(万钟)知六合县日,蓄一古研,甚宝惜。一日渡江,沉于水,急悬重赏募善泅者下取之,百计不能得,但惋惜而已。次早将解缆,忽有红霞起水面,其光烛天,公曰:“必吾研也。”命舟人于其下索之,研果随手出。公大喜,赏之如格。

  ◎煞风景

  予在江南时,目击煞风景者四事:一、金陵桃叶渡,顺治初,一县令邵姓者建桥其上,榜曰“利济”。一、青溪长板桥,明末为葛礼部寅亮所毁。一、焦山焦先祠,像设作冕旒如王者,旁设仪仗。一、金山筑城垒,有镇江孔知府者,曲阜圣裔也,于诸门朱书“乾坎艮震”等宇。山有裴头陀藏金洞,孔改题曰:“开山第一洞。”每举似人,皆为捧腹。

  ◎白帽子

  张影绣庶常(光豸),南宫人。康熙戊午,赴顺天乡试。时其父病,意不欲往,父强之再三,乃行。是夜宿旅舍,梦有人送一白帽子令著,觉而恶之。自是每夜必梦,心悸欲归,而父书至,言病良已,遂勉终场事。归涂梦亦如初。抵家,父已久愈,而报人寻至,则张领解矣。是夕遂不复梦。明晨贺客至,一客忽云:“邑中自大司马白公后久无冠冕者,喜君继之。”张始恍然而悟。白公讳圭,前明正统某科解元,累官兵部尚书。

  ◎宫侍御

  泰州宫侍御宗衮(梦仁),初名弘宗,久困场屋,欲更名。一夕,梦乡前辈林会元东城(春)手书一册予之。林公字子仁,于是更名梦仁。是科己酉,遂举顺天乡试。明年庚戌,中会元。癸丑殿试,入翰林,改御史。

  ◎名字

  予兄叔子(士礻古)十馀岁时,在家塾,一日会食,有举焦太史姓名为问者,或曰:“此无它,亦如魏相字弱翁之类耳。”兄在末坐遥对曰:“非也。此本《考工记·轮人》:其辐广以为之弱。”举坐惊叹,以为夙慧。

  ◎老子

  唐追尊老子为玄元皇帝。至宋政和中,崇奉道教,又诏升老子于列传之首,别为一帙,尊《道德》为大经,御制注解,令学者与《易》、《书》等经分习之,禁以耳、聃、伯阳命名。其为两代尊奉如此。

  ◎论语谶

  《论语谶》云:孔子读《易》,韦编三绝,铁挝三折,漆书三灭。后世但知韦编一语,下二语遂不著。又王原叔云:颜子读书,铁镝三摧。《风俗通古今注》云:赵高用事,献蒲为脯,指鹿为马。郑康成《礼器注》:赵高欲作乱,以青为黑,黑为黄,今人但知鹿马一语。《高僧传》载:支道林尝养一鹰,人或问之,答曰:“当以神俊。”令人但知其赏马,不知其赏鹰,惟坡公有《支遁鹰马图诗》。《世说》,郭林宗还乡里,送车千乘,独李膺与林宗兵乘薄苯车,上大槐坂。观者望之,若乔松之在霄汉。羹世止知同舟而不言同车。

  ◎王延

  明尚宝少卿王延,文恪少子也。基母张氏,寿宁侯鹤龄之妹,昭圣皇后同产。延少以椒房入宫中,性豪侈。一日,有持宋椠《史记》求粥者,索价三百金。延绐其人曰:“姑留此,一月后可来取直。”乃鸠集善工,就宋版本摹刻,甫一月而毕工。其人如期至,索直,故绐之曰:“以原书还汝。”其人不辨真赝,持去。既而复来,曰:“此亦宋椠,而纸差,不如吾书,岂误耶?”延大笑,告以故,因取新雕本数十部,散置堂上,示之曰:“君意在获三百金耳,今如数予君,且为君书幻千万亿化身矣。”其人大喜过望。今所传有震泽王氏摹刻印,即此本也。

  又有持琥珀求售者,中有蜘蛛,形状如生,索直百金。延谓蛛果生耶?曰:“然。”然则碎而视之,果尔即偿百金,否则一钱不直。手碎之,果有生蛛自内跃出,行几上数巡,见风化为水。乃立以百金偿之,其豪快如此。

  ◎圣泉

  贵阳城西南,有圣泉,有贵人至,辄沸起,验之百不失一。滇逆将倡乱,云贵总督甘公文暨诸大吏,一日游泉上,泉不沸,怪之。未几乱作,甘死之。又陆郏县(次云)说,孙可望在黔中时,有僭逆之志,至泉卜之,水竟不至;可望怒,以炮击之,今泉上石栏,炮痕尚存。

  ◎苏文

  宋时谚云:“苏文熟,啖羊肉。”殿帅姚某性饕餮,每得坡公手帖,辄换得羊肉数斤,故坡有传语“本官今日断屠”之谑。杜祁公为相清俭,非会客不食羊肉。按宋时京官日支羊肉钱,故云。

  ◎厦门砖刻

  明季崇祯庚辰岁,有闽僧贯一者,居鹭门,(即今厦门。)夜坐,见篱外坡陀有光,连三夕。怪之,因掘地得古砖,背印两圆花突起,面刻古隶四行,其文曰:“草鸡夜鸣,长耳大尾。干头衔鼠,拍水而起。杀人如麻,血成海水。起年灭年,六甲更始。庚小熙,太平千纪。”凡四十字。闽县陈ぅ盘生明末著《槎上老舌》一书,备记其语,至今癸亥四十四年矣。识者曰:鸡酉字也,加草头大尾长耳,郑字也,干头甲字,鼠子字也。谓郑芝龙以天启甲子起海中为群盗也。明年甲子,距前甲子六十年矣。庚小熙,寓年号也。前年万正色克复金门、厦门,今年施琅克澎湖,郑克爽上表乞降,台湾悉平。六十年海氛一朝荡涤,此固国家灵长之福,而天数已预定矣,异哉!

  ◎风闻

  陈ぅ云,风闻二字出《汉书·尉佗传》:“风闻老夫父母墓已坏削。”又《晋书》,顾和对王导曰:“明公宁使网漏吞舟,何忍采风闻以察察为政?”

  ◎少正

  陈ぅ云:“少正卯其人名卯,而官少正也。当时鲁、郑皆有少正之官,列于卿,故子产亦称少正。”按《氏族博考》云:“以官为氏者有公正、宗正、少正、正令等。”盖卯官少正,其后列国为此官者,子孙因以为氏耳。

  ◎郝氏遇仙

  霸州郝恭定公(惟讷)母李太夫人,户部侍郎杰之配也。孕公时,家有盗警,夫人仓卒坠楼伤股。忽有老妪诣门,自言能疗,且曰:“腹中儿当大贵,吾并活之。”先一手摩股,久之,投药少许,骨格格有声,遂相属,胎竟不堕。酬以金帛,辞弗受,竟去,不知所之。后公中顺治丁亥进士,历官左都御史、工、刑、礼、户、吏五部尚书。

  ◎神黄豆

  神黄豆,产滇之南徼西南彝中,形如槐角,子视常豆稍巨,用筒瓦火焙去其黑壳,碾作细末,白水下之,可永除小儿痘毒。服法:以每月初二日、十六日为期,半岁每服半粒,一岁每服一粒,一岁半每服一粒半,递加至三岁,服三粒,则终身不出痘矣。或曰:按二十四气服之,以二十四粒为度。€南赵玉峰(士麟)中丞、王子(瑜)刑部说。

  ◎癸亥地震

  康熙癸亥十月初五日,山西巡抚穆尔赛疏报:太原府属地震,凡十五州县,而代州崞县、繁峙为甚。崞县城陷地中,毁庐舍凡六万馀间,与丁未山东、己未京师之灾相似。

  ◎族望

  唐人好称族望,如王则太原,郑则荥阳,李则陇西、赞皇,杜则京兆,梁则安定,张则河东、清河,崔则博陵之类。虽传志之文亦然。迄今考之,竟不知为何郡县人,殊可恨。宋人罢官者多居近畿,不归其乡,死即葬焉,子孙亦遂占籍。如钜野晁氏、东莱吕氏、华阳范氏、梓州苏氏(易简),代居京师。又如欧阳居颍而葬新郑,苏公居许而葬郏。后世过庐陵、眉州者,岂复可寻其彷彳弗耶?此二者至明乃无之。

  ◎鱼石

  前即墨令周屺公(斯盛)说:阳县有鱼石,如馒头状,破之即成两石,各有一鱼形,鳞鬣宛然,以手摩揩之,作鱼腥云。此山一溪中所产石子尽然。溪有鱼石娘子庙,求石者必祷之,不祷则石皆无鱼也。前郏令陆云士(次云)又说:新昌县有水帘洞,洞口出石,亦如馒头状。人戏云欲得糖者,或肉或菜者,破之一一逼肖。造物狡狯如此。

  ◎叫蛇

  粤西有叫蛇,能呼人姓名,应之即死,然性畏蜈蚣。逆旅主人每以箧贮蜈蚣,客至辄授之,令置枕旁云:“夜半舍外有呼姓名者,慎勿应,但开箧纵蜈蚣,蜈蚣即径去食蛇脑,已,仍还箧中。”

  ◎泰山孝子

  顺治十年四月,泰安州知州某于泰山下行,忽见片云自山巅下,云中一人,端然而立,初以为仙,及坠地,则一童子也。惊问之,曰:“曲阜人,孔姓,方十岁。母病,私祷太山府君,愿殒身续母命。母病寻愈,私来舍身岩,欲践夙约,不知何以至此。”知州大嗟异,以乘舆载之送归。

  ◎苏公墓

  郏县二苏公墓,明末剧寇吴宗圣作乱,松柏剪伐无馀。顺治初,知县张石只(笃行,章丘人,丙戌进士)至,谒墓下,复为封树立碑,增植松树千馀株。题诗云:“峨眉遥望独伤情,树尽碑残野草生,莫道荒村烟火绝,山家今日是清明。”是夜梦一青衣曰:“东坡遣致谢。”问先生今何在?曰:“在临汝,公至彼当相见。”是岁七月,以事至汝州,有青衣款门,遗一卷,乃东坡墨迹《蜀冈送苏伯固之岭南》五言诗也。青衣忽不见,张异之,因命工摹勒于石,自记其本末如此。

  ◎洞溪物产

  陆次云《洞溪纤志》所载物产有绝奇者,略记于此。风鬼,出黔中,无形无影,能以旋风摄人。夜叉,产蜀之黎州,穴生,长七尺,亦名曰ㄑ,路见妇人,盗之入穴,生子以杨为姓。木客,产粤洞中,衣服举止与人不异,在恍忽有无间,野婆,亦产粤西,状如妪,陟险如飞,遇男子,负去求合。尝有人刺其腰间,得一玉印,篆文莫能识。黄丈鬼,生东粤,身著黄衣,能为疫疠。潜牛,居江中,能上岸与牛斗;角软,入水濡之,复斗,其力甚锐。肉翅虎,飞而下山,食人;食已,复飞去。《月山丛谈》云:“夔州府有鬼物,名小神子,高尺馀,一二十为群,依人以居,自景泰间始有之。皆异闻也。

  ◎成御史遇仙

  前御史乐安成公宝慈(勇),明崇祯中,以疏救黄公石斋(道周)谴戍。鼎革后,隐昆仑山中。一日大雪,登绝顶,遥见松林中有人僵卧,意其冻死,趋而视之,四面皆积雪,无人迹。其人衣木叶,卧处丈许独无雪,见公至;蹶然而起,曰:“候公久矣。”问其年,云:“不记年岁,只忆少在京师见杨椒山赴西市,遂发愤出家学道耳。向见左萝石、沈周泉二公,托讯公起居,故候于此。”问二公何在?曰:“在上帝左右。”因又言,二公每欲荐公自代,沈公云:“成公正人,顾尝疑我,今其疑须释。”成公闻之,惘然有间,曰:“昔沈公疏论漳浦,遗书及我,我不答。此事人无知者,诚不妄矣!”道人自言有长生术,当授公。公曰:“吾陈人也,以速死为幸,长生何为?”道又曰:“聊试公耳。二年后清明日,当偕二公候公。”言毕谢去,步履如飞。公果以康熙戊戌清明无疾而逝。

  ◎响豆

  同年李侍郎奉倩(迥)言:乐安县有孙公者,年九十,强健如四五十岁人,自言生平惟服响豆。每岁槐子将熟时,辄令人守之,不令鸟雀啄落。既成实,即收作二枕,夜听其有声者,即响豆也。因弃其馀,如是数易而得响豆所在。每树不过一枚,每岁服不过一粒,如是者数十年矣,无他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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