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卷七 狐惩淫

  某生购新第,常患狐。一切服物,多为所毁,且时以尘土置汤饼中。

  一日有友过访,值生出,至暮不归。生妻备馔供客,已而借婢啜食余饵。生素不羁,好蓄媚药,不知何时狐以药置粥中,妇食之,觉有脑麝气,问婢,婢云不知。食讫,觉欲焰上炽,不可暂忍,强自按抑,燥渴愈急。筹思家中无可奔者,惟有客在,遂往叩斋。客问其谁,实告之;问何作,不答。客谢曰:“我与若夫道义交,不敢为此兽行。”妇尚流连,客叱骂曰:“某兄文章品行,被汝丧尽矣!”隔窗唾之,妇大惭乃退。因自念我何为若此?忽忆碗中香,得毋媚药也?检包中药,果狼藉满案,盎盏中皆是也。稔知冷水可解,因就饮之。顷刻,心下清醒,愧耻无以自容。展转既久,更漏已残,愈恐天晓难以见人,乃解带自经。婢觉救之,气已渐绝;辰后始有微息。客夜间已遁。

  生晡后方归,见妻卧,问之不语,但含清涕。婢以状告,大惊,苦诘之。妻遣婢去,始以实告。生叹曰:“此我之淫报也,于卿何尤?幸有良友,不然,何以为人!”遂从此痛改往行,狐亦遂绝。

  异史氏曰:“居家者相戒勿蓄砒鸩,从无有相戒不蓄媚药者,亦犹人之畏兵刃而狎床第也。宁知其毒有甚于砒鸩者哉!顾蓄之不过以媚内耳!乃至见嫉于鬼神;况人之纵淫,有过于蓄药者乎?”

  某生赴试,自郡中归,日已暮,携有莲实菱藕,入室,并置几上。又有藤津伪器一事,水浸盎中。诸邻人以生新归,携酒登堂,生仓卒置床下而出,令内子经营供馔,与客薄饮。饮已入内,急烛床下,盎水已空。问妇,妇曰:“适与菱藕并出供客,何尚寻也?”生忆肴中有黑条杂错,举座不知何物。乃失笑曰:“痴婆子!此何物事,可供客耶?”妇亦疑曰:“我尚怨子不言烹法,其状可丑,又不知何名,只得糊涂脔切耳。”生乃告之,相与大笑。今某生贵矣,相狎者犹以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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