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芬与左思

  说起左芬,可能知者甚少,但是提起她的哥哥,那就“天下无人不识君”了。他就是左思,西晋文学家,尤其擅长辞赋和诗歌。“洛阳纸贵”的事儿,就发生在他身上。

  妹妹左芬,虽不及哥哥的才情,但也是才华横溢,尤其擅长诗文。兄妹俩还有个共同缺点,就是长相丑陋。可按照中国“郎才女貌”的审美标准来看,左思显然要比左芬幸运得多。因为左思,左芬的名声也渐渐流传于文学界,有一天就传到晋武帝司马炎耳朵里。这位皇帝本是好色荒淫之徒,却把丑女左芬纳入后宫,只为她的“诗人”身份。有的皇帝喜欢招募文人为官,为自己博得惜才的虚名,而晋武帝则选择娶个文人做妃子。好像纳了一个诗人妃子,自身的品位也跟着提升了似的。《晋书》记载了左芬进宫后的生活:“姿陋无宠,以才德见礼。体羸多患,常居薄室……”晋武帝后宫佳丽达万人,以至于自己都不知道该临幸谁,所以常常坐上羊车,在后宫转一圈,停到哪就在哪过夜。而左芬因为相貌丑陋,体弱多病,根本得不到皇帝的宠幸,只能住在“薄室”里。可见,晋武帝并不是娶了个女人,而只是娶了个“女诗人”。才女左芬不过就是被皇帝选中的一个文学道具而已。这和宫里的一个古董花瓶,一幅名家字画也无多少差别。

  左芬虽不受宠,但还得完成作为才女“作诗作赋”的义务,扮好一个文学摆设的角色。她“受诏作愁思之文”,完成了皇帝的命题作文《离思赋》,这首赋可算是左芬的代表作。司马炎对她吟诗作赋的本事非常满意,“帝重芬词藻,每有方物异宝,必诏为赋颂”,“言及文义,辞对清华,左右侍听,莫不称美”(《晋书》)。于是,宫廷中有什么红白喜事,左芬总是要受命写些或者感人或者华丽的诗赋。事实上,左芬更像是一位宫廷御用诗人,而不是嫔妃。

  左芬存有诗、赋、颂、赞、诔等20余篇,大多为应诏而作。在她受命而写的那些诗赋中,虽也不乏情真意切之作,但岂能摆脱得了应景的形式之作?所以,对于左芬来说,承受的是双重痛苦。首先,从女人的角度来说,她既没有得到真挚的爱情,也没有得到普通夫妻间的日常恩爱。其次,从诗人的角度来说,她没有创作的自由,总得写些命题应景之作,岂不痛苦?左芬

  在将近400字的《离思赋》中,左芬尽情地宣泄了自己的哀愁。“嗟隐忧之沈积兮,独郁结而靡诉”;“夜耿耿而不寐兮,魂憧憧而至曙”;“怀愁戚之多感兮,患涕泪之自零”;“仰行云以欷兮,涕流射而沾巾”;甚至“长含哀而抱戚兮,仰苍天而泣血”,充满宫怨之气。在前述的双重痛苦中,左芬又增添了深切的思亲之痛。

  钱钟书曾这样评价《离思赋》:“宫怨诗赋多写待临望幸之怀,如司马相如《长门赋》、唐玄宗江妃《楼东赋》等,其尤著者。左芬不以侍至尊为荣,而以隔‘至亲’为恨,可谓有志。”尽管“有志”,左芬也无力逃脱命运,也正因为“有志”,才更加痛苦。

  从进宫起,左芬始终过着没有自由、郁郁寡欢的生活。后来,晋武帝死去,晋朝落入他的儿媳贾南风之手。西晋的宫廷中依旧充满了荒淫与奢靡,谋杀与争斗。虽然史书并无记载之后左芬的生活,但其晚景的凄凉落寞,也大致可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