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太后艳史演义》第二十六回 战台湾独剩刘永福 变新法重用康有为

  却说黑旗队刘永福部下,很有许多骁将,一是提督陈罗,派他扼守四草湖;一是总兵黄金龙,派他扼守鹿耳门;一是都司萧三发,一是守备王德操,派他俩做两路策应;一是儿子刘成良,派他扼守大砰山的炮台;那林朝栋,仍驻扎台中狮球岭,邱逢甲为各路粮台。永福因十多年前,中法之战,却同法人打出交情,这时法人,要试试黑旗队的胆力,当允刘永福,如能同日本争持两月,定可助力。永福得了这句话,格外提振精神,昼夜督战。

  单讲样山资纪,因得了台北,逃走了唐景崧,赶忙催动大队,分路进攻台中。可惜林朝栋部下,全用的乡团,虽系精悍勇猛,无如战事学是不如日本,一座狮球岭,要算得铜墙铁壁,不消几仗,竟被日军抢夺过去,林朝栋没法,只得和邱逢甲计议,一起逃往福建。诸位,这台北台中,算是全落日人之手,只有台南一部,尚在黑旗队的范围。加以内地土匪蜂起,什么邓蛮子呀,林苗生呀,黄丑呀,简成功呀。这成功的儿子,浑名大肚子,再凶横不过,暗暗已勾通日人,做个内应,照这样看来,台南一隅之地,是万不能保守的了。偏偏日军到得台地,奸淫掳掠,无所不至,大肚子的一家妇女,计三四十口,都被日军捆缚奸污,那简成功父子,气忿不过,只得断绝日人关系,径投永福。永福又设法招致邓蛮子、林苗生、黄丑,一起编入黑旗队,因此黑旗队声势大振,在四草湖一战,直杀得日军亡魂丧胆。接着遍山埋伏,把无数日军,圈入战线,什么萧三复,王德标,简直如生龙活虎一般,还有一位吴骧,泼天的大胆,竟领了一支生力军,抢夺了狮球岭。诸位,要晓得穿山越岭全仗着邓蛮子、林苗生、黄丑、简成功大肚子一班土匪,做着导线。这次尸山血海,恶杀一场,日本主将样山资纪才佩服刘永福名不虚传,才知道黑旗队未可轻敌。除得陆路,又派些兵舰绕过台南,扑攻鹿耳门,又被黄金龙开炮,打损了两艘铁甲。

  日人还不服气,又接着派四艘兵舰,前攻大甲溪。兵舰还未拢岸,那大坪山的炮台,早已远远瞄准,开起炮来,一弹一弹的,炮不虚发。这时日军,陆路既不能着手,水路又无可得劲,样山资纪焦急万状,当挽出驻台的英国领事巴尔德,同刘永福交涉,能于黑旗队退让,愿赔偿兵费三百万,决不食言。巴尔德面会永福,当将来意说明,并称:“此事不必过执,你们中国已将台湾割让日本。今日便出了死力,莫说是不能争回,即使争回贵政府还能自你手里接收吗?如果接收,是中日又起交涉;如不接收,你白白的挣下一座台湾,没有受主。我劝你熄了火气,你是个英雄,你是个好汉,那样山资纪很佩服你,你如若看反了味,不但三百万赔偿不能到手,恐怕日人也不是好惹的。

  你想李鸿章是个什么人物,贵国的海军陆军,是何等力量,许多大人大马,都被日本杀得片甲不回,你还要这十足面子,哼哼,岂不是自讨苦吃吗?”这刘永福,听着巴尔德的谈吐,起初并有些活动,后来觉得于劝告之中,夹杂恐吓之意,且引出绝大的国耻。什么叫做国耻?便这马关条约,割地赔款,不是历史上最大的羞辱吗!在那班凉血动物,割了地土不算,还要在那赔款中捞摸个九五回扣,这种交易,恨不多做一两笔,要晓得稍有人心的,早已引做大辱奇耻。这姓刘的为着何来?他难道不知中国台湾,已割让日本,他难道不知唐景崧、林朝栋、邱逢甲,一班顾惜生命的人,已趁势跑了?这种无主的台湾,他偏要拼命的死守,不为别的,就为要湔雪国耻;而况法人有个交口,只要姓刘的争持两月,法国便派兵助力;且这时两湖总督的张之洞,已接济到两万饷银,永福更高兴不过。当时拿定主张,便回绝巴尔德,说:“要我善让,那是不能,谁稀罕他三百万的偿银,他如放明白些,替我撤销军队,赶紧脱离台湾!”巴尔德抹了这一鼻子灰,只好直言拜上,回复样山资纪。

  样山氏没有法想,只得电达日本告急。日本又添派佐藤弥大郎,带领着十数只兵舰,什么大迫尚敏、野津道贯、立见尚文、富冈三造,又跟着过来,饶到这样大起倾国之兵,在水路陆路,日夜的攻打不息,大小数十百战,黑旗队总不曾十分挫损。但有一层,法人过了两月,却没有一兵一卒接济;沿海各省,任是血书告贷,也没有一文半钞送来。算是鱼无水而自死,台地的粮食银钱,是搜括尽了,钱钞不得,乃用纸币;粮食不得,乃及牲畜,加以枪炮弹子,施放殆尽,各营又染些疫气,刘永福无可如何,这才聚集一班将士说:“非我误台湾,中国误我!”言罢,失声痛哭,拟拿手枪自毙。儿子刘成良,忙赶着过来说:“大人错矣,台湾者,中国割让与日本承受,比不得责成我们死守。俗说:点了灯油,站在黑地。我们厮杀了两个月,大小数百战,中国不曾给我们点犒赏,难道爹死了,还能够在紫光阁上标名吗?算了!日本既认得爹狠,我们也可趁此下台,不必画蛇添足了。”提督陈罗、总兵黄金龙等也说:“我们现在粮饷已完,搜括罄尽,再不快走,怕的不能成军,眼见要生岔枝了。”刘永福只得恨恨的,带着几个骁将,并儿子成良,一起下了海船,开驶广东去了,所有黑旗队就此遣散,从此不予闻战事。这里样山资纪,还怕是永福诈退,过了一两日,不见动静,才敢分路进兵,接收台地,这回中日之战,至此方算个结束。

  不谈日本大大的得了胜利,单讲俄人,因日势暴横,妨碍着经略东亚的野心,于是由喀希尼出面,力翻马关条约,叫中国加添赔款一百万万,叫日本交还辽东,仍以鸭绿江做个界线。

  日政府料着自家兵力,斗不过强俄,只好依允。中国接收奉天后,准以南满路线,由俄接通西伯利亚。此时依克唐阿的兵,宋庆的兵,吴大澄、刘坤一的兵,及各路驻防些兵队,陆续撤退,各人仍官还原职,不在话下。

  次年俄皇加冕,朝廷特派李鸿章做了头等出使大臣,环游欧美,历聘各国,一者是特别亲俄,二者结好英美德法诸邦,对于国内的政治,谋所改革。这李鸿章各国出使,非一二年不能竣事,此时北洋大臣直隶总督的位置,原由王文韶署理,慈禧不以为然。一日,光绪帝到颐和园朝见慈禧,慈禧因对皇上说:“咱们中日交战的事件,算是结局,论那李鸿章,算得个功首罪魁,不是姓李的调度失宜,造不到一败涂地;不是姓李的捱着老面子,这一次马关议和,又不知道如何结局。你瞧现在署理直督的王文韶,比李鸿章才具如何,胆识如何?”光绪帝对说:“论王文韶,似乎不如李鸿章。”慈禧笑说:“亏你还有知人之明。如今战祸方长,外交棘手,这直督重要位置,还得选择个干员。”光绪帝知道话中有话,忙起立说:“这干办人才,还得太后物色。”慈禧不更游移,当说:“步兵统领荣禄,倒是有胆有识,不讲别的,就是那端华、肃顺的乱子,换个别人,也不能办得妥妥贴贴;以后同治帝升遐,建议立储,也亏他在京防范。这个人的作为,你都是明白的,而且是皇室姻亲,不会不忠于谋国的。”光绪帝当即喏喏遵命。

  讲这荣禄,由光绪初年,即觊觎北洋大臣的位置,后因出了懿妃那个岔枝,隔了好几个年头,才复还步兵统领的原职。

  荣禄的夫人,再圆活不过,她因宫中有现成的内路,早结合昌寿公主,不时谒见慈禧。荣夫人却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早给礼亲王世铎的儿子为妻;小女儿年方十五,生得千娇百媚,随着荣夫人进宫两次,慈禧极为喜爱,指给醇亲王的小儿子载沣为妻,要算得亲上加亲。这时醇王醇妃,已是相继去世,就因那年锯掉那棵柏树,醇王得着惊悸的病症,身子便不甚硬朗,醇妃因忧愁光绪帝不能生育,吃了慈禧暗亏,亦得了胀膈之病,就在这一半年间,夫妻便陆续过世。醇邸的家务,当由荣禄代为照应。荣禄本系慈禧私人,同李莲英本联络一气,加之荣夫人又不时乞恩,慈禧遂拿定主张,趁这回李鸿章出使,硬行挤去王文韶,同皇上要了直督位置,给与荣禄。不上两日,朝廷明降谕旨,王文韶另行内用,所有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即着荣禄补授。

  这个荣禄到任之后,不无振作精神,第一件是在小站练兵,当即派定前驻韩商务大臣袁世凯,做个总办。姓袁的又在北洋派里挑选了三位人物,上回书中叙明陆军三杰,一是段祺瑞,一是王士珍,那一位便是克复连山关的冯国璋了。

  不谈小站练兵,另有后来的作用,单讲中日议和以后,朝局也大有变更:就军机里面而论,大学士李鸿藻,因病开缺,不久去世,除赏银治丧外,并予谥文正,赐祭一坛,不在话下。

  现在军机原有的是恭亲王及翁同和,新添的是礼亲王及刚毅、廖寿丰。那礼亲王世铎,是同荣禄亲家,不消讲得,自然是太后党老母班了;刚毅却识字无多,统共肚里只有几部粗浅鄙俚的小说,什么《包公案》呀,《彭公案》呀,《施公案》呀,被他看得滚瓜溜熟。记得他前充清查田赋大臣,到了江南,提拔个龙殿扬,回来朝廷问话,刚毅猛然奏对说:“奴才新得个龙殿扬,干事敏练,要算奴才的黄天霸。”当时朝臣,不怕他无书不读,许多翰林前辈,听这黄天霸三字,不知出何经典,是何人物,后来访查,才知道是《施公案》小说里的一个人物。

  照这样瞧来,这刚毅真算得天字一号的通品了。还有一层,他前在山东,会见巡抚李秉衡,谈及大刀会的李来中,宗旨是扶清灭洋,刚毅再高兴不过,当说天下竟有这等义民,可惜中日战争,不曾派李来中去打头敌,以至一塌糊涂,嘴里说着,脚下还跺着。当由李秉衡说:“足下不必着急,这起义民,终究是要替国家出力的,只要足下存放在心罢了。”此时刚毅入了军机,刻刻把大刀会惦念在心,思量洋人如再构衅,咱们已有这一路埋伏,可以高枕无忧。这刚毅也是慈禧私人,慈禧叫皇上派入军机,不过以野蛮对待文明,算是做自家的黄天霸罢了;至于廖寿丰,无声无息,不过算戏文中的配角,这且不谈。

  再谈那帝党孩儿班,后来党老母班,又有一番变更。在李鸿藻未死之前,那一班清流党,如潘祖荫、张之洞、张佩纶、黄体芳、陈宝琛、刘恩溥、邓承修、宝廷,已内转的内转,外放的外放,物故的物故,有始终做着后党的,也有始为后党、而终为帝党的。至于真正帝党的文廷式,却因与文太监联宗一事,已被几位都老爷严参褫职,这时簇簇新鲜的孩儿班,便推主事康有为了。康有为自从那年公车入京,由翁同和会试总裁,取中进士,拜过座师。翁师傅一见,便知他是南海名士,在南方有圣人之称,其经济学术,必有过人之处,既与接谈,真个无书不读,无学不通,连称奇才,便有个破格录用的意思。康有为又暗暗地结了个保皇党,党中的人物,一个是胞弟康广仁,一是杨深秀,一是谭嗣同,一是林旭,一是杨锐,一是刘光第,当时称做六君子。这六君子之中,却以杨深秀名位最高,却是个实缺御史。杨深秀又有个同僚,叫做宋伯鲁,大家研究时局,总以为中日一战,其失败原因,总由于日本维新,中国守旧,中国一班腐败官场,除得当时当道的翁同和及潘祖荫,无论满人汉人,文官武职,没有一个不该下炉重造的,可惜下炉重造,已是嫌迟,为今之计,只有改革时政,灌输新学。当下杨深秀,宋伯鲁兴高采烈,依着康有为的主张,便要赶办奏折,请行新政。有为笑着说:“这事莫慌。容我去见翁师傅,第一要将恭王疏通。

  他算是军机首领,颇闻恭王,现在请了病假,未知可痊愈否。

  ”宋伯鲁忙着摇手说:“不行,他的病,听讲是伏邪,现在御医院没法下药,已推手了。”有为连连点首说:“索性等他个好坏,再定办法。”不上两日,恭亲王竟然去世。

  诸位,清朝的恭王奕沂,要算得一位贤王,遇事能持大体,看他历事三朝,咸丰时的政局,同治时的政局,光绪时的政局,无事没有恭王从中维持。以慈禧的辣手毒心,抱有金轮则天的才具,然遇事却畏惧他几分。慈禧因畏惧恭王,所以同光的初政,在历史上尚有些价值,不然,为所欲为,早弄得一塌糊涂。

  即如戊戌变政,如果恭王不死,一定有个步骤,一定康有为不为操切之谋,一定光绪帝不作孟浪之举,一定慈禧有所顾忌,不敢复行垂帘训政。唉唉!这恭王之存没,实关系着爱新觉罗的兴废。光绪帝因恭王大去,固然辍朝三日,痛哭流涕,虽本生父母醇王醇妃之死,也没有这般伤心;就是慈禧,平日含恨恭王,到了临终这天,还命驾亲临,十分怆楚。记得恭王薨驾,是在光绪二十四年四月初十,身后予谥曰忠,入祀贤良祠,世袭亲王罔替。

  恭王才死,康有为暗喜机会已到,于是日夜在翁同和的私宅,商量变法的大计,翁同和又乘间入见皇上。原来光绪帝因甲午战败,受着慈禧的揉挫,那日颐和园一口唾沫,虽属渍面自干,回宫时已急得吐口鲜血,当由珍妃婉款劝说,终是气忿不过。而况李莲英倚着慈禧气焰,种种凌虐,每到颐和园,皇上便皱着眉头,要见慈禧,不是回说未起,便是回说解手,必须孝敬莲英若干,才得带领引见;既见着面,慈禧又不时冷言冷语,这种罪都受够了,气都作饱了;便是军机用人,京里京外用人,是由慈禧做主的,才没有话说,如不是慈禧做主的,类如康有为这班人物,尽管言听计从,终是不敢大用。这日由翁同和陈述这些新政,皇上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当说:“明日在上书房,师傅可同姓康的两人前来,容朕当面叨教。”

  不消说得,次日朝后,翁康两位,即赶上书房,光绪帝早笑嘻嘻地对康有为说:“天生先生,以赐寡人,今日改行新政,宜从哪方面着手?”康有为奏说:“第一废科举,兴学校,其次汰冗员,开言路。废祀典不载之寺庙,以除迷信;裁老弱无用之额兵,以节縻费;由朝廷一件一件的行来,凡奉行新政者,不次升迁,不行新政者,立即褫职。还要我皇上奋起天威,独行独断,不令太后干涉。”皇上听到这里,不觉连连咂嘴说:“这事大难大难!”康有为欲有所言,瞧着旁边有个太监,顿口无语。皇上笑说:“这是我的心腹寇连材,有话但讲不妨。

  ”康有为因说:“天下者,列祖列宗授之陛下,太后失德,天下皆知,庐陵复辟,武后幽居,以子制母,天下未有议其非者。

  ”翁同和在旁插言说:“所虑目前无张柬之其人耳。”有为沉吟一会说:“臣却物色一人。”光绪帝忙问为谁,有为说:“便是现在小站练兵的袁世凯。这人有胆有识,他在朝鲜,扶助韩王李熙,结合闵党,拘捕大院君。那大院君作威作福,不是慈禧太后的影子吗?李熙力图整顿亲信闵党,闵党实殷拳效忠,不是我皇上厉行新政的影子吗?别人家的事,姓袁的尚办得如此贴服,难道自家的主子用着,出点忠悃,他还有不为国效力的吗?我们不日先下道上谕,特恩赏给他个兵部侍郎,叫他知所感激图报,这倒是最要的一着。”光绪帝连连点首说:“不错。”从本年四月二十三日,朝廷变法的上谕,便一道一道地下来,无如这上谕下得太勤,各省府厅州县,是赶办不及,才讲是废科举,又说是兴办学堂;才讲是汰冗员,又说是大开言路;才讲是废除庵观寺院,又说是裁汰绿营兵防,不问一等一的干员,跟着龙灯尾巴也舞掉不及,惟有各地方借着保皇党的声势,结会的结会,签名的签名。俗语,书呆子造反,之乎也者,闹得不成日月,京外的掀天揭地,搅海翻江,我且不管它。

  单讲京内杨深秀、宋伯鲁两个御史,兴风作浪,又严参礼部尚书许应騤。这姓许的,也是后党老母班,皇上瞧这起折子,说他阻挠新政,叫许应騤明白答复。应騤仗着慈禧靠背,也就严参康有为。当时礼王刚毅等,便向颐和园告密,慈禧付之一笑,一面派裕禄又入军机,一面派怀塔布帮办军务,厚结那老母班的势力。光绪帝这里,又添用个梁启超,启超又劝皇上,在京创办水师学堂,设立铁路局,矿务局,译书局,皇上因派梁启超做译书局的主任,暂住上海,月给千金。还有一篇离奇文章,有个给事中王照,上个折子,竟请太后同皇上出洋,参考新政。诸位想想,如果两宫,真个出洋,这清朝的一统河山,又交给谁人主管,这岂不是个笑话吗?总之光绪帝竭力求新,那些不经之谈,骇人之论,便层出不穷。有个御史文悌,上了一道奏折,便指出新政许多漏洞,蝎蝎螯螫的严参康梁,及一班新党人物。皇上大动其气,登时掷还奏折,即行革职。文悌挽出刚毅、裕禄、怀塔布,在慈禧前讼冤,慈禧仍是付之一笑。

  这时袁世凯已赏做兵部侍郎,由皇上召见过两次。谈到新政,袁世凯是眉飞色舞,说什么中国不图自强则已,如图自强,非厉行新政不可。皇上听了,非常得意,当说康有为保荐不虚,朕内里用个康有为,外面用个袁世凯,何愁不行其志。一日又召见世凯,光绪帝便屏退左右说:“朕今破格用你,遇有办不了的大事,你可替朕效劳吗?”世凯除去帽子,只是碰头说:“臣非草木,岂不知恩,如果用着微臣,有甚办不来的事体,敢不赴汤蹈火?”当下光绪帝便连连点首说:“这事现在同康有为正在磋商,早晚得个办法,定当借重,只是秘密要紧。”

  世凯喏喏的答应退去,但是世凯退出,刚毅、裕禄早迎着上来,说:“老佛爷正想着你。”世凯忙说:“我就去。”于是赶到颐和园,慈禧便在仁寿殿接见,问了皇帝伯伯的动静,世凯只隐而不露,原来世凯赋性深沉,一者皇上还没有确定办法,二者两边搬弄,怕惹出是非,只得讲了句:“臣受荣中堂提拔,凡事不敢忘本。”也就罢了。过了两日,康有为却教导皇上个主意,请慈禧进城,在西苑居住,以便朝夕请训。慈禧一笑,知道皇上另有用意,何妨将计就计,便允刻日离园。慈禧在这未曾进京之前,却将荣禄找来说:“你部下些新兵,都还靠得住吗?”荣禄答说:“那是很靠得住的。”慈禧又问:“那袁世凯不时进宫召对,怕的受了皇上运动。”荣禄说:“皇上尽管运动,他是不变心的。”慈禧又说:“既如此,我便移住西苑,瞧那一班耗子,如何作怪。”荣禄又想了一想说:“虽然,还须招呼那虎神营。”慈禧又一笑说:“那端王载漪,早已有了准备,他是不受皇上运动的。”当下会议已定,慈禧便命李莲英,排齐法驾,就此移居西苑。不消说得,皇上早在西苑叩见问安,当下又谈了一回朝政,讲了一回时事,可怜皇帝伯伯,总在老佛爷笼罩之中。俗说:孙悟空七十二个筋斗子,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光绪帝这时还睡在鼓里,还以为康有为算无遗策,只等慈禧移住西苑,便实行那以子制母的政策。

  记得这年是光绪二十四年,八月初一,皇上又在乾清宫召见兵部侍郎袁世凯。诸位,这一次要算光绪帝末了的一日坐朝。

  在八月初一以前,算是乾纲独断,厉行新政,清朝还有个独立自强的希望,一班保皇党的人物,无不兴高采烈,为所欲为;到得八月初一以后,那就局败山倒,又要敲起锣鼓,接演那金轮则天皇帝出台。这一日,愁云四起,日色无光,一座正大光明殿,是黑沉沉的,气象很不佳妙。当时皇上遣散朝臣,独留世凯不走,忙在怀中掏出一支小小红旗,亲手交付世凯说:“朕如今是要用着你了。你快赶回小站,将你所训练的新兵,一起调入京城,先把各城门扎住,然后包围西苑,不让太后逃走。

  这便是唐朝张柬之拥戴睿宗,幽拘武则天的办法,你能办这事业,不但朕感激无既,便是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也要非常快慰。

  ”说到这里,眼圈儿一红,不由眼泪夺眶而出。世凯只是跪地碰头说:“臣愿效死力。”当由皇上离座,将御袖一拂,就此退朝。不谈光绪帝退朝,另找康有为讲话,单讲袁世凯一路出京,那保定是必由之路,心中暗想:“论那荣禄,原是我的感恩知己,不得他提拔,焉有今日?但是这皇帝伯伯,英年图治,虽说是一班保皇党从旁怂恿,瞧他这毅然决然,要算得个一代英主。唉!我能够脱离老母班的关系,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在历史上放些奇光异彩,那才称得起个袁世凯呢!”未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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