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全诗赏析

秦观

出自:北宋诗人秦观《踏莎行》

原文如下: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赏析

  雾霭沉沉,楼台消失在浓雾之中。月色朦胧,渡口迷失不见。拼命找寻也看不见理想的桃花源。忍受着孤独的馆舍正紧紧关住春天的冷寒,特别是在杜鹃悲啼声中夕阳将暮。

  驿站寄来了梅花,以鲤鱼形状的函套传递书信,越是收到来自朋友的慰藉,越是增添重重愁绪。郴江本来是应该围绕着郴山流的,为什么要流到潇湘去呢?

  这首词题为“郴州旅舍”。大约作于绍圣四年(1097)春三月。前此,由于新旧党争,秦观出为杭州通判,又因御史刘拯告他增损神宗实录,贬监处州酒税。绍圣三年,再以写佛书被罪,贬徙郴州(今湖南郴州市)。接二连三的贬谪,其心情之悲苦可想而知,形于笔端,词作也益趋凄怆。此作写于初抵郴州之时,以委婉曲折的笔法,抒写了谪居的凄苦与幽怨。成为蜚声词坛的千古绝唱。

  上片写谪居中寂寞凄冷的环境。开头三句,缘情写景,劈面推开一幅凄楚迷茫、黯然销魂的画面:漫天迷雾隐去了楼台,月色朦胧中,渡口显得迷茫难辨。“雾失楼台,月迷津渡。”互文见义,不仅对句工整,也不只是状写景物,而是情景交融的佳句。“失”、“迷”二字,既准确地勾勒出月下雾中楼台、津渡的模糊,又恰切地写出了作者无限凄迷的意绪。“雾失”、“月迷”,皆为下句“望断”出力。“桃源望断无寻处”。词人站在旅舍观望应该已经很久了,他目寻当年陶渊明笔下的那块世外桃源。桃源,其地在武陵(今湖南常德),离郴州不远。词人由此生联想:即是“望断”,亦为枉然。着一“断”字,让人体味出词人久伫苦寻幻想境界的怅惘目光及其失望痛苦心情。他的《点绛唇》,诸本题作“桃源”。词中“尘缘相误,无计花间住。”写的当是同样的心情。“桃源”是陶渊明心目中的避乱胜地,也是词人心中的理想乐土,千古关情,异代同心。而“雾”、“月”则是不可克服的现实阻碍,它们以其本身的虚无缥缈呈现出其不可言喻的象征意义。而“楼台”、“津渡”,在中国文人的心目中,同样被赋予了文化精神上的蕴涵,它们是精神空间的向上与超越的拓展。词人多么希望借此寻出一条通向“桃源”的秘道!然而他只有失望而已。一“失”一“迷”,现实回报他的是这片雾笼烟锁的景象。“适彼乐土”之不能,旨在引出现实之不堪。于是放纵的目光开始内收,逗出“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桃源无觅,又谪居远离家乡的郴州这个湘南小城的客舍里,本自容易滋生思乡之情,更何况不是宦游他乡,而是天涯沦落啊。这两句正是意在渲染这个贬所的凄清冷寞。春寒料峭时节,独处客馆,念往事烟霭纷纷,瞻前景不寒而栗。一个“闭”字,锁住了料峭春寒中的馆门,也锁住了那颗欲求拓展的心灵。更有杜鹃声声,催人“不如归去”,勾起旅人愁思;斜阳沉沉,正坠西土,怎能不触动一腔身世凄凉之感。词人连用“孤馆”、“春寒”、“杜鹃”、“斜阳”等引人感发,令人生悲伤心景物于一境,即把自己的心情融入景物,创造“有我之境”。又以“可堪”二字领起一种强烈的凄冷气氛,好像他整个的身心都被吞噬在这片充斥天宇的惨淡愁云之中。王静安先生吟诵至此,不禁挥笔题曰:“少游词境最为凄婉,至‘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则变而为凄厉矣。”(《人间词话》)前人多病其“斜阳”后再着一“暮”字,以为重累。其实不然,这三字表明着时间的推移,为“望断”作注。夕阳偏西,是日斜之时,慢慢沉落,始开暮色。“暮”,为日沉之时,这时间顺序,蕴含着词人因孤寂而担心夜晚来临更添寂寞难耐的心情。这是处境顺利、生活充实的人所未曾体验到的愁人心绪。因此,“斜阳暮”三字,正大大加重了感情色彩。

  下片由叙实开始,写远方友人殷勤致意、安慰。“驿寄梅花,鱼传尺素。”连用两则有关友人投寄书信的典故,分见于《荆州记》和古诗《饮马长城窟行》。寄梅传素,远方的亲友送来安慰的信息,按理应该欣喜为是,但身为贬谪之词人,北归无望,却“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每一封裹寄着亲友慰安的书信,触动的总是词人那根敏感的心弦,奏响的是对往昔生活的追忆和痛省今时困苦处境的一曲曲凄伤哀婉的歌。每一封信来,词人就历经一次这个心灵挣扎的历程,添其此恨绵绵。故于第三句急转,“砌成此恨无重数。”一切安慰均无济于事。离恨犹如“恨”墙高砌,使人不胜负担。一个“砌”字,将那无形的伤感形象化,好像还可以重重累积,终如砖石垒墙般筑起一道高无重数、沉重坚实的“恨”墙。恨谁?恨什么?身处逆境的词人没有明说。联系他在《自挽词》中所说:“一朝奇祸作,漂零至于是。”可知他的恨,与飘零有关,他的飘零与党祸相联。在词史上,作为婉约派代表词人,秦观正是以这堵心中的“恨”墙表明他对现实的抗争。他何尝不欲将心中的悲愤一吐为快?但他忧谗畏讥,不能说透。于是化实为虚,作宕开之笔,借眼前山水作痴痴一问:“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无理有情,无理而妙。好像词人在对郴江说:郴江啊,你本来是围绕着郴山而流的,为什么却要老远地北流向潇湘而去呢?关于这两句的蕴意,或以为:“郴江也不耐山城的寂寞,流到远方去了,可是自己还得呆在这里,得不到自由。”(胡云翼《宋词选》)或以为词人“反躬自问”,慨叹身世:“自己好端端一个读书人,本想出来为朝廷做一番事业,正如郴江原本是绕着郴山而转的呀,谁会想到如今竟被卷入一切政治斗争漩涡中去呢?”(《唐宋词鉴赏辞典》)见仁见智。依笔者拙意,对这两句蕴意的把握,或可空灵一些。词人在幻想、希望与失望、展望的感情挣扎中,面对眼前无言而各得其所的山水,也许他悄然地获得了一种人生感悟:生活本身充满了各种解释,有不同的发展趋势,生活并不是从一开始便固定了的故事,就像这绕着郴山的郴江,它自己也是不由自己地向北奔流向潇湘而去。生活的洪流,依着惯性,滚滚向前,它总是把人带到深不可测的远方,它还将把自己带到什么样苦涩、荒凉的远方啊!正如叶嘉莹先生评此词说:“头三句的象征与结尾的发问有类似《天问》的深悲沉恨的问语,写得这样沉痛,是他过人的成就,是词里的一个进展。”(《唐宋词十七讲》)与秦观悲剧性一生“同升而并黜”的苏轼,同病相怜更具一份知己的灵感犀心,亦绝爱其尾两句,及闻其死,叹曰:“少游已矣,虽万人何赎!”自书于扇面以志不忘。是以王士祯云:“高山流水之悲,千古而下,令人腹痛!”(《花草蒙拾》)

  综上所述,这首词最佳处在于虚实相间,互为生发。上片以虚带实,下片化实为虚,以上下两结饮誉词坛。激赏“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的王国维(静安),以东坡赏其后二语为“皮相”。持论未免偏颇。深味末二句“郴江”之问,其气格、意蕴,毫不愧色于“可堪”二句。所谓东坡“皮相”之赏,亦可谓“解人正不易得”。 

  此词为作者绍圣四年(1097)贬谪郴州时旅店所写。词中抒写了作者流徙僻远之地的凄苦失望之情和思念家乡的怅惘之情。词的上片以写景为主,描写了词人谪居郴州登高怅望时的所见和谪居的环境,但景中有情,表现了他苦闷迷惘、孤独寂寞的情怀。下片以抒情为主,写他谪居生活中的无限哀愁,他偶尔也情中带景。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写夜雾笼罩一切的凄凄迷迷的世界:楼台茫茫大雾中消失;渡口被朦胧的月色所隐没;那当年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更是云遮雾障,无处可寻了。当然,这是作者意想中的景象,因为紧接着的两句是“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词人闭居孤馆,只有想象中才能看得到“津渡”。而从时间上来看,上句写的是雾蒙蒙的月夜,下句时间又倒退到残阳如血的黄昏时刻。由此可见,这两句是实写诗人不堪客馆寂寞,而头三句则是虚构之景了。这里词人运用因情造景的手法,景为情而设,意味深长。“楼台”,令人联想到的是一种巍峨美好的形象,而如今被漫天的雾吞噬了:“津渡”,可以使人产生指引道路、走出困境的联想,而如今朦胧夜色中迷失不见了:“桃源”,令人联想到陶渊明《桃花源记》中的一片乐土,而如今人间再也找不到了。开头三句,分别下了“失”、“迷”、“无”三个否定词,接连写出三种曾经存过或人们的想象中存过的事物的消失,表现了一个屡遭贬谪的失意者的怅惘之情和对前途的渺茫之感。

  而“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两句则开始正面实写词人羁旅郴州客馆不胜其悲的现实生活。一个“馆”字,已暗示羁旅之愁。说“孤馆”则进一步点明客舍的寂寞和客子的孤单。而这座“孤馆”又紧紧封闭于春寒之中,置身其间的词人其心情之凄苦就可想而知了。此时此刻,又传来杜鹃的阵阵悲鸣;那惨淡的夕阳正徐徐西下,这景象益发逗引起词人无穷的愁绪。杜鹃鸣声,是古典诗词中常用的表游子归思的意象。以少游一个羁旅之身,所居住的是寂寞孤馆,所感受的是料峭春寒,所听到的是杜鹃啼血,所见到的是日暮斜阳,此情此境,只能以“可堪”道之。

  “可堪”者,岂堪也,词人这重重凄厉的气围中,又怎能忍受得了呢?王国维评价这两句词说:“少游词境最凄婉,至‘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则变为凄厉矣。”过片“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连用两则友人投寄书信的典故,极写思乡怀旧之情。“驿寄梅花”,见于《荆州记》记载:“鱼传尺素”,是用古乐府《饮马长城窟》诗意,意指书信往来。少游是贬谪之人,北归无望,亲友们的来书和馈赠,实际上并不能给他带来丝毫慰藉,而只能徒然增加他别恨离愁而已。

  因此,书信和馈赠越多,离恨也积得越多,无数“梅花”和“尺素”,仿佛堆砌成了“无重数”的恨。词人这种感受是很深切的,而这种感受又很难表现,故词人手法创新,只说“砌成此恨无重数”。有这一“砌”字,那一封封书信,一束束梅花,便仿佛成了一块块砖石,层层垒起,以至于达到“无重数”的极限。这种写法,不仅把抽象的微妙的感情形象化,而且也可使人想象词人心中的积恨也如砖石垒成,沉重坚实而又无法消解。

  如此深重难排的苦恨中,迸发出最后二句:“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从表面上看,这两句似乎是即景抒情,写词人纵目郴江,抒发远望怀乡之思。郴江,发源于湖南省郴县黄岭山,即词中所写的“郴山”。郴江出山后,向北流入耒水,又北经耒阳县,至衡阳而东流入潇水湘江。但实际上,一经词人点化,那山山水水都仿佛活了,具有了人的思想感情。这两句由于分别加入了“幸自”和“为谁”两个字,无情的山水似乎也能听懂人语,词人痴痴问询郴江:你本来生活自己的故土,和郴山欢聚一起,究竟为了谁而竟自离乡背井,“流下潇湘去”呢?

  实际上是词人面对着郴江自怨自艾,慨叹自己好端端一个读书人,本想出来为朝廷做一番事业,怎知到如今竟被卷入一场政治斗争的漩涡中去呢?词人笔下的郴江之水,已经注入了作者对自己离乡远谪的深长怨恨,富有象征性,故而这结尾两句的意蕴就更深长丰富了。

  此词表达了失意者的凄苦和哀怨的心情,流露了对现实政治一定程度的不满。写作上,词人善用对句写景抒情。上片开头“雾失楼台,月迷津渡”,雾霭与月色对举,造成一种朦胧的意境,笼罩全词;下片开头亦用对句,“驿寄梅花,鱼传尺素,虽然表现的都是朋友的信息和寄赠这同一内容,却能造成书信往来频频不断的气势,与”砌成此恨无重数“相照应。

  总之,此词以新颖细腻、委婉含蓄的手法描写了作者特点环境中的特定心绪,抒发了内心不能直言的深曲幽微的贬徒之悲,寄托了深沉哀婉的身世之感,使用写实、象征的手法营造凄迷幽怨、含蓄深厚的词境,充分体现了作者身为北宋婉约派大家的卓越艺术才能。

  这是一首寄托个人身世之感的抒情词。宋哲宗绍圣初年,秦观因受“元佑党人”的牵连,先贬为杭州通判,继之,又因“影附苏轼,增损《实录》”再贬监处州酒税,最后又被迁徙郴州。政治上连续的挫折与打击,生活上一再的变动和颠簸,这就使一个曾经怀有远大理想的词人感到理想破灭,前途渺茫,心情因之也极度低沉。这首词形象地刻画了作者被贬郴州时的孤独处境和屡遭贬谪而产生的不满之情。就作者的遭遇和词中所反映的情绪看,似不能简单地把这首词归结为一般的羁旅相思之作。

  上片写孤独的处境。开篇三句便勾勒出一个夜雾凄迷、月色昏黄的画面。雾气的浓重是从遮蔽楼台这一点上烘托出来的。“雾失楼台”的“失”字用得生动,因为整个空间布满了浓雾,所以在作者眼中,楼台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月迷津渡”与首句两两相对,十分工整;同时,它又是首句的补充。雾,遮住了楼台,当然也遮住了行船的渡口。“ 迷”,指月亮迷失了方向。每天,当明月东升之后,它总是照射在楼台之顶,辉映于渡口之上,然而,此刻,由于大雾茫茫,不仅吞失了楼台,连往日那熟悉的“津渡”也不知去向。一个“迷”字的出现,仿佛连月亮也有了人的情感。当然,作者瞩目之所在,并非眼前的“楼台”与“津渡”,而在于那长期索系于作者心头的“桃源”。所以第三句便明确点出:“桃源望断无寻处”。

  词中的“桃源”,曾有不同的解释。有解作刘晨、阮肇天台山逢仙女的桃源者,此解似太牵强。这里仍以解为陶渊明《桃花源记》中的桃源为妥。一是,桃花源在湖南武陵(今桃源县),作者贬往郴州,虽与桃花源相隔甚远,但作者来到湖南,自然要联想到《桃花源记》中的桃源。二是,桃源在古诗词中,不仅是避乱隐居的处所,而且也是大多数有理想、有抱负的知识分子理想寄托之所在。所以,这第三句写的既是现实中的桃源县,又是写作者的理想。

  然而,即使作者望穿双眼,“桃源”仍无处可寻。以上三句,形象地反映出作者屡遭贬滴之后的极度灰心失望的情绪。有了这样的一种情绪,作者的凄苦心情已经可想而知了。然而,更有甚者。作者此时独处“孤馆”,并且遭受着“春寒”的袭击,耳之所听者,“鹃声”,目之所见者,“斜阳” 。本来“雾失楼台”,“桃源望断”就已使作者生愁,凄苦难耐,又怎忍受得了“孤馆”、“春寒”、“鹃声”、“斜阳”的交叉袭击呢!作者于此,禁不住惊呼:“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了。

  “可堪”二字是感情的直接抒发。“闭”字准确生动、含有多层意思。一是衬托荒凉而又寂寞的环境,说明作者于此几乎断绝与人的来往,故“门虽设而长关”;二是逃避袭人的“春寒”,闭户不出;三是妄图借此阻止进入耳鼓的杜鹃的哀啼;四是妄图阻挡映入眼帘的落山的夕阳。“鹃声”、“斜阳”在古诗词中都是引起乡愁的客观事物。崔颢《黄鹤楼》:“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由于杜鹃的啼声,似在说:“不如归去,不如归去!”所以张炎《高阳台》中有“莫开帘,怕见飞花,怕听啼鹃”这样的词句。正因为如此,作者才产生了把耳闻目见一概拒之于门外的情感。这是由“不堪”忍受而产生的怨恨。

  下片写被贬谪的不满心情。“驿奇梅花”三句承“闭”字加以展开。“闭”在“孤馆”之中的情况又如何呢?一般说来,有了“梅花”和“尺素”这样的礼物和音信,似可略慰远谪他乡的客子之心了,然而事与愿违,这一切反而加重了孤寂怨恨之情。“砌成此根无重数”便是发自作者内心的最强音。“砌”字新颖、生动而有力。有此一“砌”字,于是那一封封书信、一束束梅花,便仿佛变成一块块砖头,层层垒起,甚至发展到“无重数”这一极限。作者心情的沉重是可想而知了。

  那么,这“恨”字的内容是什么呢?作者没有直说。这正是秦观词婉转含蓄之所在。不过,从这首词的正面描写与侧面烘托,从上、下片用意深微的收结来看,仍可体味出作者的甘苦用心。“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便是即景生情,寓情于景的警句。表面看,这两句似在写远望思乡之情,不过表现出一种羁旅相思之情而已。

  实际上,“郴江”离开了“郴山”,并非简单地比喻人的分别,联系秦观政治上的不幸遭遇,这两句是有深刻的含义的。这就是,按作者的志愿,本该在朝廷里为国家做一番有益的事业,犹如“郴江”紧紧围绕“郴山”旋转一般。然而,如今却不知为什么被贬到这荒远地区,就象眼前的“郴江”一样,离开了它日夜索绕的“郴山”,竟然匆促地向潇湘涌流而去。这里反问的是怎么郴江也耐不住寂寞而绕道流至潇湘去了呢?以体现作者心中之感。

  据宋惠洪《冷斋夜话》载:“坡翁绝爱此词尾两句,自书于扇云:‘少游已矣!虽万人何赎?’”苏轼不仅赏识秦观的才能,而且也十分了解秦观的为人并同情他的不幸遭遇。秦观之所以被贬,也正是受到苏轼的牵连。所以“为谁流下潇湘去”的喟叹、不仅发自秦观的内心,实际也说出了苏轼(包括与苏轼有相同命运的知识分子)的深切感受,引起他强烈的共鸣。这才是苏轼极端欣赏的根本原因之所在。

  本篇即景生情,寓情于景,语言情新洗炼,风格婉转含蓄,在艺术上达到很高的境地,因此为后人所称道。但除此之外,结构的匀称与构思的精到也似乎值得一提。这首词上下片的字、句、平仄、韵律完全相等,下片实际上是上片的重唱。由于上下两片完全对称,除平仄与韵脚以外,我们不妨把这首词当作一幅对联看。由此,我们还可以发现这首词在构思上的艺术匠心。

  (上片即上联)在构思上是收束式的,作者把自己作为一个独立存在的小单位,处于浓雾的重重包围之中,在“孤馆”里独处、孤寂无依。下片(下联)是开放式的,作者通过虚(如“此恨”、“潇湘”等)实(“梅花”、“尺素”、“郴江”、“郴山”等)两方面有关细节的描绘,展开了作者想象的翅翼,把“闭”在“孤馆”中的自我与大世界联结了起来,抒写出超越时空拘限的内在情感。上片与下片形成强烈对比。这首词之所以耐人咀嚼,其原因也正在这里这一点应是这首词最显著的艺术特色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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