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飞燕的汉宫韵事

  古今来不少美人,问他瘦燕肥环,几个红颜成薄幸?

  天地间尽多韵事,对此名笺旨酒,半江明月放酣歌。

  “瘦燕肥环”,瘦燕就指赵飞燕。赵飞燕和她的孪生妹妹赵合德生在江南水乡姑苏。赵飞燕原名宜主,只因窈窕秀美,凭栏临风,有翩然欲飞之概,邻里多以“飞燕”誉之。久而久之,人们渐渐忘记了她的本名,而把她叫做赵飞燕。她妹妹赵合德风姿迥异,生得体态丰腴,玉肌滑肤,美艳妩媚与赵飞燕不相上下。

  追根究底,赵氏姐妹在血缘上与皇家刘氏多少还有点关系。她们的母亲是江都王的女,嫁给中尉赵曼,暗中与舍人冯万金私通而生下二女,将她们丢在郊外,居然三天不死,以为命大福大,才又抱回抚养。

  由于赵曼死得早,赵氏姐妹早年也备尝艰辛,母女三人从姑苏一直流落到京师长安。住在城郊的陋室之中,靠着纤纤双手,替人作女红为生。赵母在贫病交加中撒手人寰后,赵氏姐妹便倚托在同里的赵翁家中,成为赵翁的义女,过一种寄人篱下的生活。

  汉代自高祖开国以后,历经惠、文、景、武四帝,文治武功,卓有绩效,但从昭、宣开始,霍光秉政,到元帝时,外戚王氏开始独揽朝纲,汉成帝十九岁继位,大权旁落,落得个清闲自在,深宫内院,日日醇酒美人;而长安市上各处的侯王爵府中,也都弦歌不辍,通宵达旦;即便是市井小民,也习惯于奢华浪漫的生活,帝京的繁华,到处是斗鸡走马,选色征歌的景象。

  赵翁当时年近花甲,膝下犹虚。如今平白捡到一对豆蔻年华的少女,乐不可支。他就像个“经纪人”似的,知道以赵氏姐妹美艳的姿貌,再稍稍加以琢磨、培植离的”;第3卷“道德学”,提出他的个人主义道德观,认为,不愁没有脱颖而出的机会。于是在她们身上不惜工本投资,加意教养,赵氏姐妹聪颖慧黠,居然也像模像样地学会了不少大家闺秀的风范。

  不久,赵氏姐妹便被有钱有势的富平侯张放罗致府中,充任歌舞姬,开始卖笑生涯。

  汉成帝与富平侯张放,年纪相若,情趣相投,原本就是极为要好的朋友。虽然在公开场合要顾到君臣之礼,然而在寻欢作乐时,却放浪形骸,彼此了无拘泥。张放时常应召陪汉成帝在宫中宴乐,自然也不时怂恿汉成帝微服出游,以领略宫廷之外的长安风月。

  汉成帝终于按捺不住,在一个春寒料峭的夜晚,轻车简从驾临富平侯府。张放尽出府中歌女舞姬轮番上阵,轻歌妙舞,使得汉成帝眼花撩乱,目醉神迷,不禁慨然叹道:“谁料侯府风月更甚皇家!”

  论场面富平侯府自然难与皇家媲美,但在风情尺度上,就远远地超过了宫花拘谨的模式。大约是一种新鲜的感觉,也许是歌女舞姬临席侑酒而不拘形迹,总之,使得汉成帝有些飘飘然了。

  等到赵飞燕出场时,歌声娇脆,舞姿轻盈,若空谷莺鸣,似仙子凌波;再看她纤眉如画,秀发如云,尤其是一对流星般的眸子,含情脉脉地回身一瞥,闪烁出无限诱人的风情与醉人的媚力,顿使汉成帝如痴如呆。

  毕竟是身为大汉皇帝,岂可为一个平民女子而失态,立即端正身板,漫不经意地询问赵飞燕的背景情况。富平侯张放自然是心知肚明,过了几天便依照当时的宫廷礼法,把赵飞燕送进宫去。暂时以待诏宫女身份,侍候许皇后起居,便使汉成帝有更多的机会,接近这个出色的美女。

  汉成帝当然了解张放的苦心安排,于是有事没事,三天两头前往许皇后宫中蹓达,频频注视立在皇后身后的赵飞燕。久之,皇后看出了皇帝丈夫的心意,不得不主动地故示贤淑与大方,叫赵飞燕入侍皇帝。

  芙蓉帐里,帝泽如春。翡翠衾中,妾情似水。娇喘吁吁,若不胜情,醉眼惺松,勾人魂魄。汉成帝如获至宝,喜极而狂,彻夜颠鸾倒凤,不觉东方既白,立马封赵飞燕为婕妤。

  赵飞燕能歌善舞,通音律,晓诗书,妖娆媚艳,是一个天生的人间尤物。初时封为婕妤,后宫议论纷纷,都认为只不过是个惯于蛊惑的货色,难登大雅之堂。而赵飞燕一味地谨言慎行,对皇后很恭谨地执婢子礼,从而消除了皇后的戒心,待之如姐妹;又刻意低声下气地与宫中粉黛结好,也逐渐松弛了后宫佳丽对她的敌意。

  既蒙皇上宠幸,还得委曲求全,赵飞燕的心中自然不是滋味。为了打破形单势孤的局面,于是有计划地在枕边进言,终于在她进宫半年之后,赵合德也被引进宫来,受到汉成帝的宠幸。

  赵合德入宫数日,也被封为婕妤,两姐妹轮流承欢侍宴。不但后宫莺莺燕燕被抛诸九霄云外,就连原先宠爱有加的许皇后与班婕妤,也被冷落一旁。于是两人为了利害而结合在一起,与赵氏姐妹展开一场白热化的争宠斗争。

  几番交手之后,赵氏姐妹已稳操胜算,许皇后被收回后印,废处昭台宫,班婕妤也匿居长信宫中侍奉皇太后去了。

  情敌既去,赵氏姐妹志得意满,除了竭尽所能,使出混身解数讨好皇帝之外,再就是一步一步有计划地进行夺权固位的步骤。迨至永始元年,也就是赵飞燕入宫两年之后,终于被册立为皇后。赵合德也被封为昭仪,两人并得宠幸,权倾后宫。这种地位的得来是非常艰难的,因为总揽了朝纲的王太后以赵飞燕出身微贱,对立后之议曾加阻挠。汉成帝排万难而前进,为了搪塞母后,也为了防杜天下悠悠之口,乃封收养赵氏姐妹的赵翁为成阳侯,赵翁终于得到回报。虽然如此,朝堂上仍然啧有烦言。

  赵飞燕姐妹用来达到她们目的的,当然是女人的资本。

  赵飞燕初次与汉成帝燕好时,为了掩饰她曾经与富平侯张放有过肌肤之亲,故意选择月事来潮的当儿,装出一副不解“人事”,又若不胜情的模样。以致使汉成帝大感新鲜,发狂似地在凝脂般的香肩上狠咬几口,齿痕竟至经月不褪。更妙的是赵飞燕的体血沾污了御袍,她要为他浣洗,成帝怔怔地望着那些血迹,说是要留作永久纪念,可怜也可笑的汉成帝竟然把“此血”当成了“彼血”,可见赵飞燕伪装的手段是如何高明。

  赵飞燕册封为皇后以后,移居建筑豪华的东宫,汉成帝特地赐给她一把古琴。每当月白风清之夜,赵飞燕抚琴而歌,宫苑一片宁谧,只有皇后的琴韵歌声回荡在花丛林梢。汉成帝每每为之尘虑顿消。心想:两人倘若置身水上舟中,自当别有一番风味。即想即说即做,立刻命人在太液池中起瀛洲台,作千人舟。

  台竣舟成之时,恰好是金风涤暑,玉露生凉的季节。汉成帝与赵飞燕双双登上瀛洲台,遥见帝京繁华,俯视宫苑景物,笑傲云霓,兴寄烟霞,心中为之大乐。

  从台上下来泛舟太液池中,相对饮酒谈心,酒兴来时,赵飞燕颤巍巍地站起身来,高歌《归风送远》之曲,汉成帝以玉管击节,侍郎冯无方吹笙相和。舟在湖中,忽然一阵风来,赵飞燕衣袂随风飘舞,大有御风而去之势。汉成帝一时情急,连忙命冯无方拉住皇后裙角,只听得“吱啦”一声,薄如蝉翼的裙幅已被扯下一片。赵飞燕趁势跌入汉成帝怀中撒娇:“要不是你命人拉住我,我岂不成了仙女了嘛!”自此以后,宫中佳丽都将裙后留一缺口以为时髦,名为“留仙裙”,走动起来,一双玉腿隐约可见。人们都以为是赵飞燕为了吸引皇帝视线的巧妙构思,又那里知道是无意之间被扯破的呢?直至今日妇女的裙后开叉,仍然是汉宫服饰流传下来的规格与习惯!

  赵合德虽然比不上乃姐的蛊惑手段,但是她丰满的身躯,状若含苞待放的蓓蕾;酷似粉装玉琢,着体便酥,恰好形成了对汉成帝另外一层强烈的补偿心理。在与赵飞燕日日夜夜缠绵得昏天黑地时,情不自禁地就会想到赵合德,总觉他心中的遗憾只能从另外一个角度,得到充分的满足。还是在赵合德与汉成帝度过第一个不眠之夜后,汉成帝就在欢畅无比,欲仙欲死中,把赵合德叫做“温柔乡。”说“我当终老是乡,不愿效武帝之求白云乡了。”这话有如谶语,后来果然应证,读者留神,就会找到答案。

  比较起来,赵合德的寝宫无论是气派,格局与设备都无法与东宫相提并论。甚至还有一些陈旧与寒怆的感觉,简直是糟蹋了赵合德的美貌,于是汉成帝下旨要为赵昭仪建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

  据说赵合德一身肌肤如赛上酥,按照今天的说法是属于油性的皮肤,必然经常沐浴,才能保持通体舒泰。自从汉成帝一次无意间从门窗隙缝中窥见了赵合德洗澡后,就成为他一种新鲜的刺激:从赵合德宽褪罗衣下,玉骨冰肌,兰汤潋滟,到自我欣赏,顾影自怜,关窗锁户,轻醮细拭,一幕幕活色生香的旖旎画面,有景像、有动作、有表情、更有声音,是汉成帝的经验里从来没有汲取过的。从而更激发他许多激越的联想。所谓:

  宽褪罗衣玉色鲜,兰汤莫遣湿双莲;

  那能不称檀奴意,自抚凝脂亦可怜。

  玉骨生凉粉汗轻,冰绡拂拭雪肌明;

  锁窗严密无窥处,时听香罗醮水声。

  所以这次为赵合德修宫殿,汉成帝特地关照用蓝田玉镶嵌了一个大浴缸,注入豆蔻之汤,更显水光潋滟。另外再用白玉、黄金、配以翠玉、明珠做成一张特大的合欢床,悬挂着粉红纱帐,帐顶装饰万年之蛤所产的夜明珠,发出璀灿的光辉,照耀得长夜如昼。

  自此,赵合德浴罢,一身轻敷露华之粉,通体皆香,钻入合欢床上,与早就等在那里的汉成帝欢合。汉成帝于今才真正体会出个中的滋味,几乎有一种不忍亵读的意念,有时甚至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无休无止地拥抱着、揉捏着。

  赵合德沐浴,确实勾人心魄,有词为证:

  水清如镜,偷得佳人一个影,反覆回旋,飞舞盘中体欲仙。

  几何着色,妙在娇憨元气力,红沾罗衫,一树挑花露半含。

  兰汤初整,未识檀郎可睡醒,为怕偷看,不敢轻将裙带宽。

  还移莲步,低唤小环来守户,如若来时,咳一声儿使我知。

  果然潜到,咳嗽声中微带笑,已在眼前,揭破窗几偷眼看。

  忙将裙系,未曾由他窥妙处,一缕水纱,遮处何曾真个遮。

  赵合德知道了自己入浴的过程,竟能如此地使皇帝神魂颠倒,于是便将计就计地不予揭穿。更运用欲擒故纵的手法,尽量铺排无限的媟艳风光,甚至连浴罢的情态,也加以刻意的美化,以捕捉汉成帝的注意力:

  兰汤晚凉,鸾钗半妆,红巾赋雪吹香,擘莲房睹双。

  罗纨素珰,水壶玉床,月移花影西厢,数流萤过墙。

  赵合德入浴时的美态,紧紧地扣紧了汉成帝的心弦。赵飞燕听到了风声,也如法炮制地想要吸引她的皇帝丈夫。然则“西施捧心,”愈显其楚楚可人的美态,“东施效颦”则丑态毕露,不堪入目。须知赵飞燕体态轻盈,适合翩翩起舞而有飘飘欲仙之感;而赵合德体腴饱满,最宜斜歌横陈。姐妹各有所长,岂可反其道而行之。史料上多有记载,赵飞燕入浴的场面使得汉成帝倒尽了胃口,自己不但不检讨事情的缘由,硬要说她的皇帝丈夫不解风情,又有什么用呢?

  “情惑”之为物十分奇特,来无影去无踪,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却能强烈地感受到它的存在。当它以排山倒海之势来临时,直逼得人喘不过气来;但是当它悄悄地溜走时,又会使人百无聊赖到了极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汉成帝的情惑快速地从赵飞燕怀中撤出,转移到了赵合德的身上。从此宫槐秋落,孤雁哀鸣,青灯映壁,衾寒枕冷,赵飞燕冷冷清清地饱尝孤独的寂寞的苦涩的滋味。

  她不甘心芳华虚度,更不愿就此结束了她绚烂的生活方式,于是开始诱使心腹太监,把一些年青力壮的美男子,暗地里引进宫来。初时还躲躲闪闪,一方面为了享受青春,另方面也期望借以生育一男半女,日后承继皇家香烟,好永保富贵尊荣。

  一个人做了坏事,就像是隐入泥淖一般,愈陷愈深而不能自拔。日子久了,原先的罪恶感反而逐渐冲淡,而愈益变本加厉,终于肆无忌惮。

  长久以来,汉成帝不曾踏进东宫一步,赵飞燕竟明目张胆地与其所欢饮酒作乐,甚至白昼宣淫。赵合德曾经声泪俱下地劝告姐姐,无奈赵飞燕已经走火入魔,那里听得进去,仍然日复一日地胡闹下去。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纸是包不住火的,再厚的墙也会透风”。俗谚说得一点不错,终于有一天闹出乱子来了。那天,汉成帝前往中宫王太后处请安,并陪侍母后午膳,饭后有些疲累,就近想到东宫歇息片刻。午后人寂,宫女们正在廊下打盹。皇帝驾临,赵飞燕仓皇出迎,但见云鬓偏坠,发丝散乱,衣衫不整,满脸春情。汉成帝以为她是午睡方浓而被惊醒,并未十分在意,突然寝宫内有一声郁闷的男子咳嗽声传出,刹那间便明白了一切,拂袖而起,一声不响地愤然离去。

  虽然朝廷大权都在舅舅手中,然而处理后妃间的事情,汉成帝仍然具有无上的权威。此刻绿云压顶,士可忍孰不可忍,何况贵为天子,竟不能禁制自己的妻子红杏出墙,还有什么面目治理万民。于是一言不发,满脸严霜来到昭阳宫。聪明伶俐,心细如发的赵合德,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急忙跪在地下自责道:“臣妾孤寒,无强近之爱,一旦得备后庭驱使之列,不意独承幸御,立于众人之上,恃宠邀爱,众谤来集,加以不识忌讳,冒触威怒,臣妾愿赐速死,以宽圣怀。”说罢泪流满面,叩头不已。

  面对这个梨花带雨的美人儿,汉成帝心中的怒火已被她的汪汪泪水浇息了一半。然而仍然忿忿不平地说:“不管你的事,只是你姐姐闹得太不成活,我一定要杀了她,方泄我心头之恨。”

  一听到“杀”字出口,赵合德心中一惊,但是很快地冷静下来,故作镇静地缓缓譬解。首先说明她们姐妹的情感深厚,姐姐若死,妹妹义不独生。再说明自己得以忝列后宫,侍奉皇上,完全是靠姐姐的引荐,最后说到为了皇家的威严与声誉,岂可大事张扬。姐姐固然是罪有应得,如果累及皇上的圣德就太不划算了。汉成帝认为赵合德言之成理,于是答应对赵飞燕的事不再追究,但却派人夜搜东宫,捉住了几名美俊壮硕的男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斩首了事。从此恨透了赵飞燕,不再踏进东宫一步。

  糊涂的汉成帝以为就此可保无事,但是天下美俊壮硕的男子多的是,杀了一批,不久赵飞燕便又找来一批。甚至白昼掩窗行事,淫声浪语溢于户外,宫庭之中,尽人皆知;朝堂之上,也窃窃私议,只有汉成帝被蒙在鼓里。光禄大夫刘向看到赵皇后如此秽乱,实在忍无可忍,但又不便明白指出,只好费了许多功夫,引经据典,搜罗昔时贤后贞妇,兴国保家之事,写成了一册《列女传》。呈献汉成帝作为讽劝,力斥孽嬖为乱亡之征兆,以盼望朝廷有所警悟。汉成帝嗟叹至三,频频予以嘉勉,但就是不讲实质性的话,也终究未因此做出实际的行动,但是刘向的《列女传》却因而流传下来。

  赵飞燕正处在生理的旺盛期,纵欲已到了疯狂与变态的程度。汉成帝已将她置诸脑后,然而赵合德却放心不下,整日胆颤心惊。为了挽救姐姐,她声泪俱下地进行了一次恳谈。她忆及幼时的家贫,三餐不继,如何与邻家少女一起做草鞋,如何把草鞋卖掉换回大米,如何路遇大风雨,如何无柴可烧,在饥寒交迫下,夜长不能寐,相拥而泣。谈到今天的富贵,是别人可望而不可及的,现在你竟自毁如此,倘若再犯了过错,成帝再怒,事情就会不可挽救!那时身首异处,岂不贻笑天下。今天,妹妹还能救姐姐,但实在是没有把握,倘若妹妹死啦,姐姐还依靠谁呢?

  一席话说得声情并茂,姐妹两人忍不住抱头痛哭。声音哑了,泪也干了,仍然要面对现实。大错已经铸成,如何才能挽回,赵飞燕说道:“愧悔无及,奈何!奈何!皇上爱汝一身,惟望妹妹援我,就像过去我推荐妹妹一样。”

  赵飞燕与赵合德姐妹二人,孪生同胞,自幼相依为命,及长投身富平侯府,而后双双入宫受宠,彼此互相援助,与皇帝结成了一个情感的“铁三角”。贵盛无比的许皇后与才情富华的班婕妤,都相继被她们击倒,在情感的道路上真个是所向无敌,当者披靡。无奈赵飞燕胡作非为,已弄成不可收拾的局面,“自作孽,不可活”,这又能怪得了谁呢?

  虽然如此,为了姐妹之情,更为了免死狐悲的孤单态势,赵合德明知覆水难收,但是她必须打起精神,凭恃自己的美貌与智慧,加上圣眷正隆这一最大的优势,一次又一次地想尽了各种可行的办法,以期弥补皇上与姐姐之间的裂缝。

  出于男人天生的自尊和排他性,盛怒之下汉成帝产生过要杀了赵飞燕的想法。但比起那些飞扬跋扈的权臣与居心叵测的外戚,在汉成帝的内心里觉得赵飞燕的乖异心理是微不足道的。一段时间后,他慢慢地想起赵飞燕也曾是自己心爱过的女人,因此一丝怜悯的情意,油然在汉成帝心中升起。恰好遇到赵飞燕二十四岁生日,东宫里有一个庆祝仪式,在赵合德的连哄带骗下,汉成帝终于暂时忘记前嫌,来到东宫。

  酒过三巡,赵飞燕忽然悲从中来,汉成帝非常讶异,问道:“又有什么委屈吗?”意思是说我已经不究既往,还有什么好怨怒的呢?

  赵飞燕装模作样地跪下来,痛心疾首地道:“妾过去在许皇后身边的时候,陛下驾临,妾站在皇后身后,陛下总是频频地注视我。皇后知道陛下的意思,叫妾特地来侍奉皇上。想不到竟承更衣之幸,体血还污了御服,妾欲为陛下洗去,陛下不肯,说要留作纪念。不数日,就被封为捷妤,又被封为皇后,当时陛下的齿痕还在妾的颈颈之间,今日思之,不觉感泣。”

  这一段说词,是事前设计好的,无非是想以旧日的感情,来打动皇帝的心,收到重拾旧欢的效果。果然,汉成帝念及旧日恩爱之情,不禁为之恻然,大有不胜今昔之感!赵合德眼看苦心设计的温柔陷防,已经牢牢地套住皇帝,于是借故先行离去,这一夕汉成帝与赵飞燕开怀畅饮,直至夜阑人静,双双携手进入内寝。虽然赵飞燕使出混身解数,竭力迎合与讨好,无奈情感已有裂痕,汉成帝终感不是滋味。

  这事的结果出乎意料,令赵合德大吃一惊。赵飞燕看透了皇帝的心思,心想: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获得宠幸了。于是瞒着妹妹,私自作主,在一个月后迳假装怀孕,并上表成帝,希望以此来大大改变目前对自己不利的态势。

  汉成帝自从十九岁嗣位以来,时光荏苒,悠忽间已经年逾不惑,还无子嗣。如今听说皇后有了身孕,着实大为兴奋,喜孜孜地批了一道圣旨,对赵飞燕表达了无限爱怜之意,叫她好好保重。

  一项骗局在宫中进行,被收买的太医在宫中进进出出,煞有其事。后本打算在民间找一个婴儿进行偷天换日的勾当,可宫禁森严,谈何容易。眼看十月临盆之期已到,东宫上下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实在无法再搪塞下去,才不得不由太医上奏,说是“圣嗣不育,一生下来便夭折了。”

  汉成帝日夕盼望的喜讯成了泡影,失望之余也懒得再去东宫,他受到的打击太多了。赵合德最终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对姐姐的这一行为十分忿怒,十分惊惧。因为不知什么原因,赵氏姐妹虽一直蒙皇上宠幸,就是没有怀孕,因此就十分担心别的宫妃怀孕夺宠。所以只要后宫中有人怀孕,就千方百计毒害,以至长安市上都出现了童谣:

  “燕燕,尾涎涎,张公子,时相见;木门玱琅根,燕飞来,啄皇孙,皇孙死,燕啄矢。”

  这事使成帝断绝了皇嗣。这事一旦拆穿,必定死后无葬身之地。赵飞燕的骗局就极有可能使这事拆穿。赵合德狠狠地骂姐姐,使得赵飞燕懔然而惊,懊悔交加,从此收敛形迹,进行一种自我流放式的幽居生活,不再招蜂引蝶,也不再念恋荣华富贵了。

  赵飞燕自动地撤出情感的铁三角,形成了汉成帝与赵合德一对一的局面,昭阳宫中相爱相怜,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

  汉成帝内心是痛苦的,他本有亲政的能力,却无法动摇已经形成的王氏外威势力。先是元帝皇后王政君的兄长王凤以“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的名义辅政,王凤死后又由他的弟弟王音自代,这时成帝已经三十,在位十一年。另外还有“五侯”,平阿侯王潭、成都侯王商、红阳侯王立、曲阳侯王根、高平侯王逢,飞扬跋扈,不可一世。所谓: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

  可见其声势之隆。另外王太后还有一位早死的兄长王曼不曾封侯。他的儿子王莽矫揉造作,沽名钓誉,将自己伪装成勤身博学,谦躬下士,居然也浪得虚名。汉成帝在太后暗示下又糊里糊涂封他为新都侯,种下他日后篡夺汉室江山的祸根。

  事实上,赵飞燕姐妹在宫中胡作非为,王氏权臣未尝不知道,只是故意睁只眼闭只眼,让她们加速刘氏政权的灭亡。

  成帝内心太苦,权力又夺不回来,就纵情声色来掩盖自己内心的悲哀。汉成帝国荒淫无度,身体状况日见不济。赵合德正值女性的鼎盛时期,需索却益加强烈,因此不得不以****来刺激皇上的欲念,终于酿成了可怕的后果。

  汉成帝绥和二年春天,在一个暖洋洋的春夜里,因为欢娱过度,一度昏迷。等到早晨起身着衣,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两手一松,龙袍落地,一头栽倒在地,竟然停止了呼吸。

  成帝驾崩,死得离奇,死得突然,连传唤太医的时间都没有,自然引起许多怀疑及揣测。王太后谕令王莽会同丞相、御史查究皇帝起居发病状况,赵合德方寸大乱,羞愧不已,饮药自杀,算是保全了最后一点尊严。赵飞燕被打入冷宫,寂寞而终。

  从某种意义讲,赵飞燕姐妹不自觉地担当了外戚王氏夺刘汉政权的工具。就她两人而言,入宫见妒,不得不采取自保的措施,属于人之常情,终其一生,并未干预朝政,也未谗害忠良。只有毒杀有孕宫妃,断绝皇嗣,才是她们不可饶恕的罪过。成帝死后,只好由侄子继位,外戚王莽在公元8年夺刘汉政权,改国号为“新。”